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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渺見到林淮北,是在一個狂風暴雨夜。

她剛跟她哥吵完架,鬧了一出離家出走。

九月份的江市總會先來幾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才會緩慢拉開秋天的序幕。

夜越深,雨就越大。

噼裏啪啦砸下來,在瀝青地面上砸出一個又一個水坑。

雨大夜黑,道路兩側的路燈在滂沱大雨中暗暗發著微弱的光。司機緩慢開著車,暴雨沖刷著玻璃車窗,水流蜿蜒。

溫渺坐在車後座,氣鼓鼓打著電話。

“這回我打死都不低頭,溫衍就算拿八擡大轎來擡我,我都不回去!”

電話那頭的季安然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唉,每次吵架你都這麽說,但是只要你大哥稍微哄一哄你,你就馬上屁顛屁顛地回去了,還會抱著他送來的金卡銀卡VIP卡還有各種限量版包包咧嘴笑得像朵花。”

溫渺:“……”

好像是這樣沒錯。

每次她跟溫衍鬧脾氣,最後都敗在溫衍的財大氣粗之下——

她這個大哥,什麽都沒有,窮得只剩下錢。

“我發誓,我這次絕對不會那麽沒骨氣。”溫渺說得斬釘截鐵,像是已經鐵了心不跟溫衍低頭。

“好好好,你有骨氣。那請問,你現在離家出走,晚上準備睡哪?”

“老太太在梁溪有套空著的房,我去那裏。”

“你確定啊?一個人會不會不安全,要不你來我這——”

“沒事,我都多大的人了,你放心,不用管我。”

溫渺這次是準備在外面長住的,不好去季安然那邊。正巧老太太去觀霧山吃齋念佛前給了她另一套房的鑰匙,讓她有備無患。

可能老太太早就預料到溫渺有一天會跟溫衍鬧到離家出走。

正說話間,梁溪別墅到了。

巴洛克風格的獨棟別墅安靜在朦朧雨幕間佇立,雕刻富麗,華貴繁瑣。

門前有兩盞精致的矮燈,晃晃悠悠灑了些虛黃光影,給雨夜中的台階打了一層縹緲的光。

溫渺掛斷電話,司機幫她從後備箱拿出行李,撐傘將她送至別墅前。

司機離去後,溫渺用老太太給她的鑰匙進了別墅,原本沉浸在黑暗中的房子驟然燈亮。

她隨意觀望一下四周,出乎意料的幹凈整潔。

看起來不像是長期空著的樣。

不過想想也對,老太太愛幹凈,肯定有交待人經常過來打掃。

溫渺沒想太多,直接提著行李箱上樓。

之前她跟老太太來過一次,臥室在二樓。

跟溫衍吵架還真的挺費力氣的,她現在好困好累,只想趕緊躺下好好睡一覺。

溫渺費勁地把行李箱提到二樓,挑了個最近的房間。

在她毫無警戒心擰開門把的那一瞬間,忽如其來的一道力量,讓她幾乎沒用上力,門就從裏面被打開——

溫渺愣滯,錯愕,大腦空白。

驟然出現在眼前的少年,一半側臉被走廊的白光映襯著,皮膚透白,山根高挺,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漆黑的眼瞳對著溫渺。

人很高,肩很寬,黑色的T恤套在他身上,有股少年的瘦削感。

溫渺花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隨即便雙腿發軟,連退後的動作都有些發抖趔趄。

“你——你是誰——”

為什麽會有一個陌生人在這裏——

他是誰——

是小偷嗎?

一定是,絕對是!!!

溫渺腦子發懵,身心都在顫抖,尤其是她那顆小心臟,哆嗦得不行。

千鈞一發之際,她余光瞥見走廊裝飾台上擺放著的金邊花瓶,兩步沖過去就抓起來。

溫渺細胳膊細腿,長這麽大也就這時候力氣最大。

突然見到溫渺的少年可能也在怔愣之中,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溫渺提著花瓶就沖過來了——

一小時後。

醫院。

冷白的日光燈幽幽發著光,急診走廊上沒什麽人,安靜又沉悶,仿佛這世界只剩下外頭的暴雨嘩嘩聲。

溫渺坐在急診外科外面的椅子上打電話,走廊冷淡的燈給她鍍上一層白色的輪廓,小臉藏在毛茸茸的微亂羊毛卷裏,著實有些委屈。

“……奶奶,你不提早跟我說,我怎麽知道他是誰啊。萬一真的是小偷,失財事小,失·身事大,他見色起意怎麽辦?我第一反應肯定是自衛呀。”

“你呀你,以前都不見你這麽有本事,直接把人砸進醫院。”

在吃齋念佛還不忘心系紅塵的老太太督促著:“一會跟人家好好道歉,別太失禮。”

“噢……”

雖然溫渺覺得自己一開始自衛的做法沒有錯,但畢竟是個誤會,又把人打傷了,她心裏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歉意的。

老太太又說:“既然你不住你大哥那了,就安心在梁溪住著吧。你們兩個人相互也有個照顧。”

哎?

兩個人??

“奶奶,你的意思是,你要我和他……一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