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長安的第一場雪落下來, 整個宮墻銀裝素裹。

周繹和秦漓的大婚定在了冬月末。

眼瞧著沒幾個日子了,宮裏所有人都在忙乎,碧素去了一趟內務府, 親眼查看了那貼窗的喜紙, 回來時先在那門前將鞋底的殘雪刮幹凈了才進屋,屋裏迎面一股人暖氣撲來,碧素搓了搓手, 見秦漓正坐在軟塌上瞧著禮單, 笑了笑, “娘娘還沒瞧完?”

秦家如今雖然已經沒人,可這禮單, 陛下還是讓禮部照著皇後該有的分列, 一樣不差都交到了秦漓手上。

秦漓瞧了大半天了, 還未見底。

碧素一問,秦漓正好有事吩咐她, “如今秦家就林寒一人,這送過去的有些東西, 到了府上也是浪費, 屆時你去跑一趟,同林寒商議,將那留不得的東西, 都拿出來, 送人也好,分給百姓也好, 萬不能擱壞, 糟蹋了去。”

碧素點頭, “好。”

秦漓這才將那禮單交給了碧素。

碧素接過, 看了一眼秦漓,笑著道,“陛下是怕委屈了娘娘,這些東西,即便是娘娘用不上,再拿出來給別人,意義可就大一樣了,陛下該給的采納禮單一樣不少,便是不想讓娘娘缺什麽遺憾,陛下心頭可是事事都在為娘娘做打算。”

秦漓被碧素一說,臉上的笑意也沒藏住。

過了一陣卻又愁上了,“也不知道小啞巴還要多久。”小啞巴喚習慣了,即便是如今林寒已經恢復了身份,秦漓時不時還是會喚一聲這個名字。

碧素將手裏的禮單擱好,轉頭沏了杯茶給她,“陛下這才剛進去,怕是沒那麽快。”

隔壁那屋子小啞巴在替周繹推骨。

大婚之前,周繹主動找上的小啞巴。

今日一早兩人便關在那屋裏,小啞巴誰也不讓進,已經過去一個多時辰了,還不見動靜。

秦漓昨夜還再三問過小啞巴,“你有幾成把握。”

小啞巴道,“十成。”

秦漓倒是很意外。

小啞巴笑,“父親當年對我們倆,可是公平的很,每回教點什麽,咱倆都是在一起,但凡你專心聽了,如今也不至於急成這樣。”

秦漓無話可說。

小啞巴又嘆了一聲道,“看來,父親當年同我們說的話,你是一句都沒聽進去,推骨雖能改變一個人的容貌,卻也是暫時的,時間一長,有些地方還是會慢慢地恢復原本的模樣,陛下已經推骨兩年,換句話說,如今推回他原本的模樣,比繼續保持他現在這張臉,更為輕松。”

秦漓這才放心。

可眼瞧著時辰一點一點的過去,外面還沒有動靜,心頭又不免慌了起來。

“這都快兩個時辰了。”秦漓終究是沒坐住,起身便往外走去。碧素拿了那衣杆上的大氅,緊跟其上,“娘娘,外面正在落雪呢,你披上大氅。”

秦漓也沒聽。

沿著那長廊,也沒走幾步。

周繹就在後殿推骨,隔壁那屋前,王釗高沾一直在外守著。

秦漓一到,兩人均彎腰行禮,卻沒人敢出聲。

秦漓也沒問什麽,退到一邊安靜地等著,碧素將大氅披在她身上,秦漓擡頭,那漫天的雪花從長廊外飛揚而落,庭院裏面已經鋪了薄薄一層。

倒也沒覺得有多冷。

反而那心頭慢慢地踏實下來,竟有了一種歸屬感。

兒時,每回下雪,秦家院子裏最是熱鬧,她裹著雪球,跟在哥哥身後追逐,父母在那廊下而立看著他們打鬧,笑聲不斷,偶爾還會指點她兩句,怎麽樣才能將雪球扔到哥哥身上。

大雪對於她來說,一點都不冷。

那記憶裏的雪,都是溫暖的。

她就要成婚了。

秦漓將眼睛一閉,緊握住雙手,心頭嬤嬤地念了起來,“爹娘,哥哥嫂嫂,請你們保佑他平安無事。”

大雪快要將那庭階淹沒時,身後那房門終是“吱呀”一聲,從裏打開,眾人齊瞧過去,小啞巴立在門前一笑,“陛下無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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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啞巴倒是沒有說謊,周繹這回推骨,並非如上回那般難熬。

秦漓進去時,周繹是清醒的。

躺在床上,白紗裹面,只露出了一雙眼睛,像極了當初在久財崖時的模樣。

秦漓緩緩地走過去,坐在他床邊的凳子上,也沒說話,淚滴子落下來的那瞬,秦漓及時彎下腰,輕輕地將頭靠在了他身旁。

周繹偏過頭,撫著她的發絲。

秦漓進來前小啞巴特別交代了,“不能說話不能笑,兩日後才可以拆紗布,漓姐姐要是堅持不住,就別進去。”

秦漓堅守著小啞巴的原則,守在周繹的床邊,兩人一句話也沒說,卻並未覺得難熬,到了夜裏,秦漓習慣地將自己的手伸進了他的被褥之內,在他那胸膛上一陣滾,才靠著他緩緩地睡了過去。

第二日午後,碧素過來尋秦漓。

秦漓跟著碧素出去,碧素便道,“娘娘,內務府的人送嫁衣過來了,娘娘先試試合不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