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換做往日還好, 最近鬧了那鬼出來,嫻貴妃哪敢一人。

後宮裏的女人,除了她和姜漓, 都是東宮過來的嬪妃, 她不僅說不上話,且那家世背景,多多少少都與陛下所牽連。

唯獨姜漓哪頭都不沾。

姜漓的腳步遲緩, 被嫻貴妃拽著走, “上回我不是同你說過二皇子嗎, 今日你跟著我,我給你看看他的畫像。”

姜漓提醒了她一聲, “娘娘是陛下的貴妃。”

嫻貴妃拉了拉她, “放心, 我讓人守著,再說陛下就算是發現了, 也犯不著為了一個死人來同咱們計較。”

姜漓擰不過她。

景安殿在幹武殿和後宮之外,以往二皇子還在時, 裏頭著實熱鬧過。

姜漓也並非頭一回來。

她來過, 還記得景安殿門前有一張石桌,她曾坐在那同他拋過石子。

嫻貴妃先一腳進去,見姜漓立在門前遲遲不動, 忙地回頭催了一聲, “杵著作甚,趕緊進來。”

姜漓跨過門。

二皇子走後不過兩年, 宮殿又日日有人打掃, 殿內維護的很好, 還是她記憶中的模樣。

殿前的那張石桌也在。

嫻貴妃見她走的太慢, 回頭幾步到了跟前,挽住她胳膊,“咱先進去,別讓人瞧見了,尤其是那朱錦媚,慣會做妖。”

姜漓被她拖進殿內。

裏頭的陳設還是二皇子離開之前的模樣,二皇子死後,太子歸來,只命人每日打掃,從未動過裏頭的東西。

屋內的每一處都很整潔。

唯有那楠木案上還擺著一本書。

嫻貴妃去屋內的畫簍裏取了副畫出來,見姜漓立在案前盯著那書在看,便道,“表哥生前習慣在案前擱一本書,也不讓人收拾,這書估計是走的時候擱在這兒的,誰能想到,這一去就再也沒回來了。”

嫻貴妃突地想起來了一樁事。

“說起這個,小時候我可討厭秦家那小蘿蔔了。”

姜漓回頭疑惑地看著她。

“表哥的書從不讓我碰,她就可以,仗著她未婚妻的身份,可沒少排擠我。”

姜漓瞟過目光一聲不吭。

嫻貴妃又“呸呸呸”幾聲,“瞧我這嘴,人家一家都沒了,我還計較這些,罪過罪過......”說完,才將手裏的畫像撲在了桌案上,“來,給你看看。”

姜漓那日在內務府的庫房裏找到的一副,二皇子立著。

今日嫻貴妃給她瞧的,二皇子坐著軟塌前,神色溫潤如玉,正盯著手裏的書本在瞧,腰間的一塊玉佩從他袍子前垂下,甚是醒目。

姜漓別開眼。

嫻貴妃卻看的甚是仔細,問姜漓,“是不是很俊?”

姜漓沒答。

片刻,嫻貴妃戳了一下她,“問你呢。”

姜漓輕輕地應了一聲,“嗯。”

“要是表哥還在,秦家那小蘿蔔又走的早,我本可以......”嫻貴妃意識到又說漏了嘴,趕緊堵姜漓的嘴,“你可不能說出去。”

姜漓也不知聽沒聽,只點頭。

嫻貴妃又瞧了那畫像一陣,便收了起來放回了原位,正打算出去,姜漓卻突地問她,“娘娘不是說今日是二皇子的生辰嗎。”

嫻貴妃點頭,“對啊。”

“何不燒些紙錢?”

嫻貴妃被她一提醒,愣了愣,才反應了過來,“對,我怎麽沒想到這個,你先在這等會兒,我讓嬤嬤拿些紙錢過來。”

嫻貴妃出了屋子。

姜漓一人立在那案前,立了一陣,才緩緩挪動了腳步,輕輕地坐在了那把椅子上。

這椅子,很多年前,她曾坐過。

那日周繹轉過頭來看她,“你要坐嗎?”

她站在他身旁,仰起目光,期待地點了點腦袋。

周繹將屁股往邊上挪了挪,她趕緊往上爬,奈何腿短,夠不著。

周繹起身,一把將她提了上來,隨後挨著她坐下,“不許出聲,不許動,知道嗎?”

她點頭,“知道。”

那畫面分明過了許久,回憶起來,卻很清晰,同一個地方,她坐在了同一個位置,可身旁那個抱著她坐上來的人,已經不在了。

那桌案在姜漓跟前,漸漸模糊。

姜漓終是抱著胳膊,將頭埋了下來,輕輕地道,“繹哥哥,我回來了。”那聲音很輕很細,壓抑著那埋藏在心底的沉痛,破在了那喉嚨間,“可你不在這兒了。”

清師傅有一日同她說,“他在找你。”

他定也是去過秦家的院子,才知道她還活著。

清師傅沒讓她見他,“他被關在了道觀,你不能見他,秦漓已經死了,在秦家沒徹底翻案之前,這世上再無秦漓。”

那日久財崖大雨,清師傅將她護在身後,死前又才告訴她,“他死了。”

死在了戰場上。

用自己的命,護住了太上皇後,換來了韓家的安寧。

“那宮裏沒什值得你留念,不許去復仇,你母親只想讓你好好地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