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篡位將軍vs清貴公子(完)

地牢裏, 搖曳的燭光照得石壁陰慘慘的,腥臭的血銹味和其他腐爛的氣息混雜,湧入鼻腔的氣息難聞得令人作嘔。

這等腌臜的地方, 雖是任家的地盤, 但身嬌體貴的任家主卻甚少涉足,偶爾來一次也必定以袖掩鼻、眉眼間盡是厭惡。可這會兒他卻一丁點不滿都不敢露出來,冰涼的殺意籠罩在身上, 任家主都不知道那一瞬他是怎麽撐住沒有軟倒的。

任家主以為自己就要死了, 但是並沒有……

燕驍無暇管他,而是先一步往前, 大步流星地向裏走去。

任家主隱約意識到,這是個逃跑的好時機。

但他剛剛腳步慢下一瞬, 就聽見後面刀鞘碰撞聲音——是燕驍的親衛。

任家主腿一軟,不敢再動歪心思,老老實實跟上。

*

地牢門口,靜得可怕。

一獄卒正趴在臟兮兮的桌子上, 睡得正香,這麽多人過來的動靜都沒能把他驚醒。

看著已經快步走到牢籠門前、想要進去的燕驍。任家主眼前黑了黑。

身後, 燕驍的親衛踹了任家主一腳, 喝道:“鑰匙。”

任家主哪有往日的威風氣焰,一疊聲地“是”。

他生怕因為自己耽誤了事被砍了, 連忙搶著步子上前, 狠狠推了一把那獄卒。

“鏗鏘——”“哐當——”

燕驍抽刀砍斷鎖鏈的聲音與那獄卒龐大軀體倒地的悶響重合, 任家主神經質的往後一跳, 手腳並用地遠遠爬出一段路。

——冷、冷的!!!

那獄卒早就成了一具屍體。

有人……先一步進去了?!

*

燕驍進來之前就已經有過猜測,但那情形當真映入眼中,他還是目眥盡裂。

那青年的身體本就因為這近一年來的折磨, 單薄虛弱許多,但卻從沒有像今日這般,好像一碰就要碎了……

他身上那單薄的衣衫早就看不出原本的樣子,像是被鮮血浸透又幹涸,往復數遍染就的顏色。

燕驍忍不住,幾乎瞬間撲倒跟前,想要從抱著他的那人手裏把他搶過來。

而正抱著那軀殼,只堪堪早來一步的鐘昂……

他的情形雖比不上白穆那般淒慘,但卻也是形容狼狽——落崖後又接連數日未曾合眼的長途奔襲,他如今還能強撐著睜眼,已經意志淩駕軀體的結果了。

意識到有人想要搶奪白穆,他下意識的收緊手臂,這細微的動作似乎觸到了什麽傷口,血液湧出,剩下的濡濕又擴大了一分。

燕驍湊得近了,看見那靠近鐘昂懷中的半邊臉上,一塊巨大的新鮮烙傷痕跡。

旁邊的火盆噼啪作響,上面還架著一塊燒得通紅的烙鐵……

“大夫。”

燕驍甚至不知道這聲音是他嘶聲喊出,還是只是唇間微語,他整個人都是茫茫然的。

然後,他便看見,正抱著青年的鐘昂……緩緩、緩緩地……搖了搖頭。

——來不及了。

嗶啵……

好像有什麽碎裂開來。

……

………

燕驍不知道那日是如何過的。

那日的一切都變成模糊不清的光影,像這軀殼無法承受如此深重的疼痛,自我保護般的把一切都模糊了。

*

一年後,已“纏綿病榻”兩年的歷安帝李談懿終於病逝,留下一份遺詔,傳位年僅九歲的頊王之子李濂虞。

至於這份“遺詔”出自何人之手,大家都心知肚明。

眾人都道是武安侯——如今輔佐幼帝的攝政王——終於暴露了狼子野心,都心照不宣地等著下一份的禪位詔書。

但一年、兩年、三年……十年……

一直到這位年幼登基的新帝加冠親政,依舊沒有等到。

在眾人日漸懷疑的等待下,終於,在新皇帝親政的第二年,攝政王便以年邁體衰為由,辭官而去。

——這位自稱“年邁體衰”的攝政王,甚至還在前一日,親手把今年的武舉狀元揍得哭爹喊娘。

新帝壓下來燕驍請辭的折子,親自登府,“亞父,你當真要走?”

燕驍只是淡淡看他,微微恍惚——

孩子在成長之中,總是會不自覺的模仿曾經帶給他們深刻影響的大人……而對李濂虞而言,那位教導他時日並不長的“先生”,成了他無意識中的樣本。

這讓燕驍總忍不住想,若是他……當年他才是那帝位上的人……那會如何?

或許……他會心甘情願、成為他手中最鋒利的那把刀……

……

只可惜,從沒有“或許”。

他看著李濂虞,又像是看著世界深處別的什麽東西。

恍惚間,他的眼中映出了另一幅不同於塵世的景象:整個世界像是在破碎又重組,最後定在這仍是有些少年稚態的帝王身上,維持在那岌岌可危的警戒線上。

——所謂“劇情線”。

心底好像有一道淩駕於他軀殼之上的意識,漠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