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大國威脅論

姜國王城,後花園。

竹林清泉,鮮花綻放。

臨泉幾案邊,顧承閉目養神,龍葵則身著綺羅絲袍,赤著秀氣的雙足,放在清澈如泉的池水裏,輕輕揚手,喂著水中的魚兒。

一大群魚兒在她腳下擠來擠來,癢得她不時縮一縮腳,長長美麗的眼睫毛一眨一眨的,往日裏無憂無慮的表情中,卻有些憂愁。

顧承睜開眼睛,看向她:“怎麽了?”

“我昨夜夢到父王了,他的臉一片模糊,似乎要對我說什麽……”

龍葵黛眉微蹙,不安地道:“我剛剛出生時,父王就閉關,參悟我族祖上所傳的靈劍,至今已有二十年,起初母後還能入那劍冢與他相見,後來劍冢直接封閉,他可還安好?”

所謂靈劍,也就是姜國自稱,其實根據古書記載,那柄劍墜落人世時,天降血雨,大兇之兆,被世間稱為魔劍。

由於此劍不詳,列國諸侯都不欲沾染,後來才被姜國的開國君主得到,封於一處獨特劍冢內,代代相傳。

姜國期望著依仗此劍,壯大國力,強勢崛起。

那顯然是不現實的。

別說一柄來歷不明的魔劍,即便是伏羲劍和無塵劍,都只能造就天下第一的強者,而無法成為天下第一的強國。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姜王入了那劍冢後,卻是再未出來。

此後更是封閉隔絕了內外,做出一副閉死關的姿態。

劍道修煉,一往無前,任何人若要強行破開,姜王必受重創,精神上的打擊更不必說,這事就拖了下來。

轉眼二十年了。

“龍葵得水火靈珠認主,冥冥中的直覺最是靈驗,恐怕……”

顧承微微嘆了口氣,剛要勸慰,侍女上前稟告:“殿下,魯國大夫展獲,持國書求見。”

“宣!”

大殿之上,展獲足飾珠璣,腰金佩玉,頭頂高冠,緩步走入,目不斜視,極盡莊嚴。

論及禮儀,魯國確實是最規範的,不比南方被楚國帶壞的風氣,隨意稱王稱公子,他們還在盡可能地執行周禮,做那禮儀之邦。

可惜所謂禮,在如今的孔丘眼中,都只是維持德的表面形式。

克己復禮,可成為仁德聖君,令天下太平,但成為仁德聖君,卻不止是尊禮一條路,魯國明明做著割據一方的事情,偏偏還要立著牌坊不放,也難怪國力越來越衰弱。

不過這種保守作風,到了展獲嘴中,一下子就變得高尚起來:“我魯國一向結好鄰邦,睦鄰相處,行仁義之道,以相忍為國,不打不義之戰,不出無名之師!”

自我吹捧後,他又拱手道:“貴國采納孔丘儒道,以仁義征服四方,德望隆重,威加海內,必蒙天子委任為諸侯之長,代行王治,討伐不義,我魯國期盼那一日早早到來,但有所命,必附驥尾!”

此言一出,殿上的眾臣都現出異色。

範蠡文種已成上大夫,早非昔日的落魄可比,心中都難免有些激動。

諸侯之長,代行王治!

一匡天下,霸主之業!

不過下一刻,兩人互視一眼,又露出似笑非笑之色。

其他文武更加淡定,大殿內縈繞著一種頗為古怪的氣氛,直到顧承擺了擺手,凝視展獲:“魯又被齊入侵了?”

展獲一拜,苦聲道:“齊國行徑卑劣,假道伐虢(guó),我魯國欲與貴國結盟,擊退齊兵!”

齊魯之地也就是後世的山東,這兩國受封立國之時,周成王曾賜下世世子孫無相害也的盟約。

西周時期,天子掌權,齊魯兩國一直睦鄰友好,親密無間,齊心拱衛周天子。

但到了東周,也就是春秋,兩國就翻臉了。

這幾百年來,齊侵魯大概二十多次,魯伐齊也有十幾次。

這些次數可不算上邊境的小摩擦,都是兵力涉及數十萬的大戰!

但與此同時,齊魯朝聘會盟又多達四十余次,聯合起來攻伐別國多次,互相為對方解圍多次,互相納聘娶女結為姻親,更是數不勝數。

相愛相殺,時友時仇。

而三個月前,姜國大軍入侵齊國,齊景公震怒,重新啟用大將田穰苴,調兵遣將,終於穩住陣腳。

不過田穰苴和晏嬰聯手,在痛失先機的情況下,也趕不走姜軍,無奈之下,準備繞道從背後襲擊,借道魯國,結果被王翦識破,險些大敗,齊軍一不做二不休,幹脆占下了魯國的城池。

魯國本來是坐山觀虎鬥的,一下子成了受害者,只能說是兵不厭詐,警惕性太低。

“如此說來,閣下來姜,和申包胥入秦,都是一樣,為請求援兵。”

顧承點了點頭,看著展獲方正的面容,突然道:“那大盜展跖,與你是何關系?”

展獲臉色微不可察地一變,露出恰到好處的羞愧,低頭道:“家門不幸,那是舍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