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袁公越女

“相國!”

那劍光上抵穹蒼,下絕地際,悠然斬落,予人無可抵擋之勢。

這一刻不知多少吳國衛士大驚失色。

伍子胥是相國之尊,若是傷在這裏,吳王降下罪來,誰能擔得起。

“來得好!”

然而伍子胥不驚反喜,長嘯一聲,手中一道光華夭若遊龍,閃爍無方。

他的武器,也是劍。

且是三尺長劍。

這個時代的劍器,是越長越難鑄造,尋常的護身佩劍只一尺有余,更偏向於長匕首,士大夫隨身的佩劍則在三尺,卻是裝飾性的佩劍,因質脆易斷,不能用與搏擊,只是和袍、佩玉並列為隨身穿戴的標志。

然而伍子胥手中的長劍,顯然是靈器法寶,劍身呈青碧色,劍柄鑄成龍形,道道神紋流轉,引動天地靈氣,錚然一聲,硬生生地將飛劍蕩開。

不僅如此,伍子胥一劍破空,向著雲層掃去。

亮劍相交,一位老者現出。

此人的長相頗為奇特,前額突起,雙目深凹,顴骨高聳,嘴巴咧開,乍一眼看去,就像是頭猿猴。

但他的腰杆挺得筆直,手持一柄長劍,如一泓秋水流瀉。

“原來是魯國袁公,聽聞你極好劍器,是這柄承影劍買通了你,來吳國做細作?”

伍子胥冷冷一笑。

含光承影,乃當世名劍,價值連城。

伍子胥可是清楚得很,此劍數年前落在了吳國大世家任氏手中,現在被袁公執掌,顯然雙方有了交易。

“見過伍相國,他們還有大好年華,相國何必趕盡殺絕,不留余地?”

袁公行禮懇求,那些世家子也懸於空中,身體瑟瑟,不敢動彈。

“罪就是罪!留有余地?荒謬!”

然而伍子胥斷然拒絕,白發飛揚,毫無憐憫之心,揮劍殺上。

劍本是君子之器,伍子胥也是貴族士子出身,此時卻在滿腔殺意的推動下,變得兇悍絕倫,勢不可擋。

他奔襲的步伐,如龍馬踐踏,又有戰馬鐵蹄之聲,敲碎虛空,劍風瞬間就到了面前。

袁公暗嘆,虛握承影,不見他如何動作,身前已是旋出一片劍光之幕,剛柔相濟,生生不息,將伍子胥的劍意包裹其中。

如此守勢,堪稱密不透風,滴水不漏。

然而伍子胥嘴角一揚,手中的劍器陡然爆發出萬千鋒銳,直接將光幕撕開。

那股直懾心神的淩厲殺意,令周遭旁觀的世家公子和吳國衛士駭然退開,只覺得自己的靈魂,都要被切得粉碎。

袁公首當其沖,也不得不飄退。

伍子胥得勢不饒人,中宮直取,擴大優勢。

百招不到,袁公就左支右絀,落入絕對的下風。

“這白頭發的好兇,明明那老人家相讓,他反倒如此咄咄逼人!”

龍葵看不過去了,吐著舌頭道。

“相讓倒不至於,這種對決,不敢殺人的,必然要敗!”

顧承微微搖頭。

袁公之所以不敵伍子胥,與兩人的劍術無關,純粹是戰意高下。

伍子胥仇焰烈烈,袁公心懷謙畏,劍乃兇器,自然是前者更能發揮威力。

伍子胥是公認的復仇之神,歷史上第一個掘墓鞭屍之人,他的人生,分為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就是楚國的貴族子弟,他父親是楚國的太子太傅,對這個兒子的評價是:為人剛戾忍,能成大事。

第二階段就是家族陷於權力鬥爭中,全族被滅滿門,僅伍子胥一人逃出,復仇之路由此展開。

他最先逃到宋國,宋國正逢內亂,沒法出兵,又逃到鄭國,鄭君收留了他,卻不同意借兵,他報仇心切,就蠱惑鄭國權臣叛亂,結果事敗,又逃到吳國,靠吹蕭乞食活命。

慶忌的父親吳王僚認可其才華,封為大夫,可吳王僚也不願意為他出兵,於是伍子胥又投靠公子光,獻計殺了吳王僚。

如此不忠不義,兩次背主的行為,和呂布的區別,就是他沒認義父。

這種極端與瘋狂,一直到攻入楚國都城,將已經死了的楚王,從墳墓裏刨出來,鞭屍三百,才算平息。

自那之後,伍子胥進入人生第三階段,才是吳國的重臣,幫助兩代吳王東征西討,功勛赫赫。

不過後來吳王夫差不聽他的勸告,放過越王勾踐不說,還聽信讒言要殺他,伍子胥自盡前,讓門客挖下他的眼球,懸於姑蘇東門之上,以觀越寇滅吳,夫差大怒,險些也要鞭屍。

那是後話,現在的伍子胥,處於第二階段,為了報仇,不擇手段,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

別說區區一個袁公,將吳國貴族世家統統滅門,都不會眨一下眼睛。

“王兄,我們幫幫那老人家吧!”

眼見袁公即將落敗,龍葵路見不平,準備拔刀相助了。

吳國內亂,只會對姜國有利,換成平常,顧承不會出手,但從袁公的身上,他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