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偃甲麒麟

天穹之上，無邊雲氣，湧動之間，一座巨大城池的輪廓若隱若現。

天機城。

早在戰國七雄並存於世時，墨家的機關城就被稱作世外桃源，可庇護一方百姓，天機城更是盧生集機關術與陰陽道法於一體的大成者。

這四百年間，更是不斷借由大漢與蠻族的交鋒壯大，如今已是擴充到萬畝，乃是真正的浮空天城。

不過此時城內中樞核心，名為萬通殿的所在，五根色澤不一的機關柱旋轉著升起，盧生的親傳弟子聚集一堂。

“師尊遭三仙教暗算，陷於海外仙島上，如何是好？”

立於玄武位上的，是一位淵渟嶽峙的男子，作為入室親傳，他原本的名字已然舍棄不用，被稱為玄武子，代表戰爭機關玄武的控制者。

“徐福如何能敵得過師尊和侯師叔的聯手，必是用了什麽卑劣手段！”

對面的白虎子，乃是身高九尺的粗豪大漢，環抱赤裸的雙臂，滿頭黑發隨風飄揚：“可惜我們沒有同去，否則必能保師尊無礙！”

“呵！四師弟還是這般有勇無謀！”

他話音剛落，不屑的笑聲響起，青龍子風度翩翩，一收折扇：“師尊擅長先天易數，此次與侯師叔聯手，必然是胸有成竹，我看師尊定是佯敗，麻痹徐福，以策萬全！”

這馬屁拍出了境界，白虎子卻是怒聲道：“示敵以弱需要賠上整個萬象門嗎？”

青龍子冷笑：“誰知道萬象門是不是真的被滅了？還是你盼著師尊出事？”

兩人唇槍舌劍，爭論不休，青龍子和白虎子水火不容，又看向朱雀柱：“小師妹倒是很安靜，虧得師尊經常誇你天資聰慧，破格令你駕馭朱雀，現在師尊遇險，你一點都不著急嗎？”

此言一出，包括最老成持重的玄武子在內，三道飽含敵意的目光，交錯掃視過去。

南方朱雀位上，立著位身材嬌小，只有十歲大小的少女，穿著一襲簡單的紅色衣裝，並無華衫彩服，珠墜搖曳，容顏也非蔡文姬那般玉蕊瓊英，戴著一張青銅面具，遮住鼻梁以下的部位，略顯詭異。

但她額頭寬廣，天庭飽滿，點漆的雙目中更是靈光閃爍，此時面對早就對她嫉妒非常的三位師兄聯合逼迫，不慌不忙，對著中央的麒麟柱行長輩之禮：“請大師兄主持大局！”

“好！”

低沉的中性聲音響起，陰影中似乎有光芒晃過，原本空蕩蕩的麒麟柱上，出現一道身影。

普通身材，普通長相，穿著普通黑色長袍，就仿佛是一個隨處可見的過客，恐怕外人萬萬也想不到，這位就是五方聖獸，戰爭機關之首，墨麒麟！

是的，墨麒麟沒有操控者，它正是盧生的首席弟子，得之傾囊相授。

“請大師兄定奪！”

此時朱雀子相招，墨麒麟現身，青龍子三人暗暗咬牙，卻也齊齊拱手道。

昔日諸子百家，都有首席弟子，便是指定的下一代繼承人，盧生放著四個活生生有血有肉的弟子不選，選了一具偃甲，實在令人費解。

不過墨麒麟之後的所作所為，也讓天機城上下折服。

首先，偃甲之術本就是類人型機關，《列子·湯問》中有所記載，周穆王巡視天下，登弇（yǎn）山，偶遇偃師，用偃甲藝人為周穆王表演，動作與真人無二，還主動挑逗嬪妃。

周穆王認為是偃師用真人來欺騙他，勃然大怒，不料偃師將偃甲拆解，周穆王這才發現所有的骨骼、皮肉乃至內臟都是機括所制，隨後偃師將偃甲重組，又恢復生氣，變得和真人無異，不由地嘆為觀止。

但話說回來，外表再像人，偃甲也不是真人，只是按照偃師設定的步驟來行動而已，包括那調戲嬪妃的行為，都是為了獻技所做的鋪墊。

可墨麒麟已經超出了偃甲的範疇，完全擁有自己的思維方式，每次刺殺的計劃都是親自制定，盧生閉關研究機關時，更由它總理天機城上下事務，處理得井井有條，分毫不亂。

有時候盧生的弟子們懷疑，這位神通廣大的祖師是否真的創造出來生靈，如果能夠制造出與生靈無異的偃甲，那豈不是猶如女媧娘娘捏土造人般偉大？

那或許是個永遠都不可及的夢想，但值此危急時刻，卻只有墨麒麟不暗藏私心，無重重顧慮，開口道：“師尊乃真仙，又與萬象門主一起，魂燈未滅，只是被困，不可自亂陣腳，為今之計，是確定真正的敵人！”

玄武子凝聲道：“大師兄之意，真正的敵人不是三仙祖師徐福？”

“不錯！”

墨麒麟點頭，真正回答的卻是一道輕柔的聲音，如夢似幻的光澤閃過，兩道身影走出。

當先一位氣質高貴，身後的則是相貌邪魅：“你們真正的敵人，是大漢太子！”

白虎子目光一沉：“你們是誰？我天機城重地，豈容外人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