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未盡之戰

南疆。

奇峰林立,險嶺嵯峨,遠望刀劈斧削,近看層巖疊石。

顧承輕車簡從,身後只有寥寥兩人兩獸陪伴。

石之軒,梵清惠。

鳳凰,玄龜。

玄龜屈服,循規蹈矩之輩,就要用規矩制之,至此四靈神獸,就差最後的真龍。

但一股壓抑的氣息,也沉甸甸地落在所有人心頭,越是實力高強者,危機感越清晰。

元祖天魔,脫困在即。

“二十年間,能將南疆治理至此,宋缺確實有治世之才!”

顧承卻很淡然,仿佛真的是微服私訪,登上高峰,俯瞰四方。

只見方圓數十裏,有數百村寨隱現在林木覆蓋的山巒之間,每座屋寨大門,都有迂回石徑連接,梯田層層疊疊,水光瑩然。

際此秋冬時節,林葉金黃片片,在山環水抱間,頗有遺世獨立,不知人間何世的味道。

但這絕不是世外桃源,相反那平和中,隱現兵戈。

南疆環境惡劣,瘴氣毒蟲極多,在此地能夠頑強生存下來的,都是與天鬥與地鬥,在大自然的學堂中磨練出一身本事。

望氣片刻,顧承目光隱隱一動,不用身法,徒步下山,向最大的一座村落而去。

這座村落依山傍水,一道河流從西北流來,蜿蜓著穿過村寨,長屋聚而成寨,散布在河岸兩旁,以木柱作基,撐起屋台,竟是暗合五行八卦,清幽奇絕。

此時一群婦女本來圍坐村口,閑聊刺繡,聽得犬吠,立刻露出戒備,取了武器,從四面包抄過來,見到梵清惠後,才露出安心和喜意,紛紛行禮。

女子如此,外出狩獵的男子,武力更是值得期待,關鍵時刻,足以全民皆兵。

不過顧承的視線,卻落在每間屋子外懸掛的兵刃上,以厚背長刀居多,柳葉細刀居次,最罕見的是一柄木刀,就像是大人寥寥幾下削成,給孩子隨意耍弄的玩具。

但這木刀落入石之軒和梵清惠眼中,卻露出凝重和羨慕,就連鳳凰和玄龜看看,都露出驚艷之色。

因為這些木刀,每一個棱角,每一道弧度,都詮釋著天地之道。

若是天神兵天魔兵,那並不足為奇,可在普通的木頭上,留下大道痕跡,這份妙到毫巔的控制力,連昔日的眾神都罕有能為之。

那成百上千的刀懸著,輕風拂過,風中似乎都傳來輕微的刀鳴,顧承微微閉上雙目,輕聲道:“天刀之境,名副其實。”

“二十年了,終見陛下,可否成全昔日那未盡的一刀?”

一位兩鬢略顯斑白的中年男子,自屋裏走出。

他的右臂空空,並未如林玄清那般尋找靈丹妙藥,斷肢重生,就讓袖子隨風飄蕩,腰間懸著一把木刀,平靜看來。

“好!”

顧承的眼中,浮現出見獵心喜。

晉升入神魔之境後,此世除了神獸天魔外,又有幾人值得他親自出手?

玄龜之子、天劍無名、風雲合璧,除這幾位外,現在還要多一位宋缺。

天刀!宋缺!

呼啦!

眾人散開,村落中央留下一片空地。

看似已經寬闊,但對於神魔級存在而言,動輒倒山傾海,這點地方根本施展不開。

但顧承和宋缺都未介意,兩人相隔十丈,顧承擡了擡手,帝恨現出,宋缺則抽出腰間木刀,於刀身上輕輕一點。

錚!

明明是木刀,卻響起奇特的刀鳴聲,如環佩鏗鏘的仙樂清音,村民們下意識仰首望天,仿佛真有傳說中的天仙,在雲端上乘風來去。

石之軒等人的目光,卻轉向周遭。

清風撫過樹葉,劃出刀痕,流水越過河床,磨平石棱,落葉飄過山巖,濺出火星。

雲層中、清風裏、山巖中、草木裏,到處都隱隱回蕩著刀光摩擦的金屬聲鳴,仿佛整個天地,都化成了刀界。

顧承帝恨一轉,火光擴散。

呼!

不再似原本帝王怨魂的肆意囂張,順逆皆亡,而是似虛似無,掠過眾人的身軀,無遠弗屆地擴散出去。

刀鳴聲滅。

刀界尚未成型,就將崩潰,宋缺木刀一轉,驀然間生出一片瀟湘水雲。

霞霧繚繞,水光雲影,流轉不盡,意態無窮,在美好的自然下,肅殺刀氣又迅速凝聚。

顧承帝恨再轉,兩人隔空對決,刀光糾纏。

眾人看得眼花繚亂,明明只是兩個人,兩把刀,卻莫名有種兩支大軍交戰,無盡的兵戈殺伐,互相交鋒的宏大感覺。

“刀氣有靈,自我衍化?”

石之軒發出驚嘆。

這一刻,他終於知道,在武道之上,宋缺已經走在前方。

宋缺的刀氣,猶如智慧生命,自動演化出爭鬥繁衍。

他和顧承腳下至今未動,卻已交手了數百上千招。

因為有數以萬計的刀光,仿佛就有數以萬計的高手在切磋交鋒,互相拆解,推陳出新,演化出無窮變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