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方家雛鳳凰(第2/2頁)

雷遠庭又發現,堂堂大儒講詩絕不會如此,但偏偏說得如此詳細,與南宮大儒的“問詩於仆”有異曲同工之妙,因為會場還有許多婦孺,若是用詩詞術語講解除了賣弄沒有絲毫的作用,這才是大儒們與普通讀書人的不同之處,已經達到返璞歸真的境界。

一旁的小國公暗暗擦了一把汗,臉上火辣辣的,心道幸好自己沒有蠢到胡亂指責此詩,否則此刻只能找個地縫鉆進去。

隨後,姜河川則具體分析詩中“獨”“異”等字詞的妙用,最後嘆其為神來之筆。

“此詩不僅結構奇妙、情深意重,書法也頗有獨到之處。如此大作,當入景國學宮供奉三年,讓天下人知我景國學子不遜任何一國。”

姜河川講完,微笑著沖眾人一抱拳,然後毫無煙火氣伸指捏住《九月九日憶聖墟兄弟》,收入含湖貝中,動作行雲流水,瀟灑自若,渾然天成。

全場人都看呆了。

方運差點翻白眼,看那動作就知道,文相必然先把這鎮國詩在手裏捂幾天才會放入學宮。

方運不擔心此詩被私吞,三年後必然會回到自己手上。把詩文送入學宮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很多事本來輪不到自己,在詩文放入學宮的那一刻,自己就有了資格和資歷。

姜河川賞析完這首詩,走下文台。

所有人的目光有意無意落在另一位紫袍大儒身上。

南宮冷哪怕一直沒有說話,可仍然無法避免地成為全場的焦點。

整座山頂所有人都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扼住喉嚨,無人說話,只有秋風陣陣。

連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也被這氣氛影響,緊緊揪著父母的衣衫。

方運稍稍低頭看著文台的地面,並沒有去看南宮冷,哪怕知道南宮冷可能對自己不利也不去挑釁,也不去比試,更不會因為有了一首鎮國詩而洋洋自得。

方運余光看到,那個紫色的身影動了,心猛地一跳,然後愕然擡頭,因為南宮冷不是向台上走,而是腳踏白雲,徐徐升高,竟然要離開文會。

這是怎麽了?

包括文相姜河川在內所有人都糊塗了,南宮冷不可能不比而逃,身為一代大儒,寧可輸也不能逃,而且,他所在的武國與景國對立,一旦他逃了,必將被武國讀書人唾棄。

最重要的是,一位大儒來文壓方運一個舉人,必然是有求於雷家,此刻離開不僅會失去重要的機會,甚至會得罪強大的雷家。

連現在活著的半聖都不會得罪雷家,更不用說一位大儒!

南宮冷背對著眾人,腳踏白雲緩緩升高,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他突然開口說話,聲傳千裏。

“方家雛鳳凰,長空自翺翔。百鳥收羽翼,不敢呈文章。”

左席許多人的臉黑成了鍋底灰,尤其是恨不得方運死的小國公、押上重寶的簡銘和雷遠庭,臉色黑中透紫,隨時可能脹破。

小國公差點破口大罵南宮冷瘋了,那“百鳥收羽翼,不敢呈文章”不僅僅是南宮大儒自認不如方運,配合那個“雛鳳凰”一想,很明顯是在幫方運揚名!

一位當世詩名第一的大儒自認為詩名不如方運,這擡舉提攜之意連傻子都能聽出來。

這種提攜稍一不慎就是英明喪盡,連文相姜河川都做不出來,可這個跟景國對立的武國人竟然說得出口,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簡銘眼睛都紅了,做夢都沒想到南宮冷會這麽說,在他這個武國人看來,南宮大儒簡直是在叛國!這一刻,他甚至想要刺殺南宮冷這個大儒叛國賊,但這個念頭很快消散。

雷遠庭眼中充滿了驚慌,他好似預見到了什麽,伸手扶著桌子,衣衫輕顫。

南宮冷的聲音再度傳遍玉山。

“老夫本想與雷家合作,雷家以方運試我是否誠心,而老夫卻以方運試雷家之能。可惜,雷家為一區區豎子結仇方運,毫無識人之能,仗著龍族與先祖的蔭庇固步自封、目中無人,老夫羞與為伍!早就想與方運論詩,今日雖不言一句,卻滿載而歸。妙哉!”

在南宮冷說出最後兩字“妙哉”的時候,除了文相姜河川,無論是百歲老人還是三歲孩童,無論是右席支持方運之人還是左席反對方運之人,哪怕是已經輸掉墨蛟筆洗的簡銘和可能輸掉登龍石的雷遠庭,都露出自然的笑容。

每個人都被南宮冷的“妙哉”兩字感染改變,每個人的內心深處都湧現出無盡的愉悅,好像人人都和南宮冷一樣,遇到最美妙的事物。

方運深深作揖,舌綻春雷道:“南宮先生胸襟寬廣,真乃文人楷模,學生險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恭送先生。”

南宮冷輕甩雙袖,兩手負在身後,加速遠去,最後消失在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