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武道之心

寒意侵蝕淡金,層層累積,讓孟奇仿佛回到了兒時,每逢冬日,必穿得臃腫不堪,行動隨之遲緩,再無矯捷之感,而高手相爭,勝負只在瞬息間,尚未擺脫寒冷和遲緩,他就看到這一拳瀕臨自身,於是,只能退,不得不退。

身影變化,孟奇隨拳而動,退得飛快,而吳季真不知何時已離開樓船,雙腳踩在海水之上,藍黑積冰,拖出兩道透明痕跡,拳頭沒有半分遲緩,兩者間的距離急速縮短。

飛退之中,孟奇內景改變,演繹大日,皮膚流轉的淡金光芒裏有道道火光呈現,消融寒意,緩和遲鈍,抵禦著冰雪太陰的侵蝕。

直到這個時候,孟奇才有余力拔刀。

可他的右手剛剛觸摸刀柄,吳季真拳頭微沉,天、地、人、刀形成的整體之勢頓時鉆入了不速之客,被它占據了樞機,讓孟奇升起無法拔刀,拔刀之中必遭雷霆一擊的感覺。

而吳季真內景天地已仿佛一方世界,這一拳帶著“世界”而來,讓人難以正面抗衡。

孟奇周身竅穴打開,試圖勾連天地,強行拔刀,但吳季真的拳頭隨之而變,似飄忽不定,天地之勢再改,層層寒意化作無形堅冰,隔絕著孟奇與天地。

不斷變化,妙招連施,可吳季真的拳頭總能提前試壓,掌控氣機,讓孟奇總是半途放棄,還是只能退,不得不退。

真是虛實變化盡在他心!孟奇暗吸了口氣,摒棄了僥幸,摒棄了隱瞞之情,元始端坐,內景一片混沌,再無虛實有無之分!

最開始,因為是十招之約,不涉及生死,孟奇並不想暴露自家“不滅元始相”領域的特殊,打算純粹靠刀劍之道應付,然而,“明月”照耀下,自己再無秘密可言,不現元始之域,混混沌沌,怕是連一招都擋不下來。

混沌一現,吳季真拳頭有了微小的遊移,不再那麽堅決,孟奇敏銳察覺,長刀出鞘,劃出半個太極,側擊吳季真的拳頭,避開鋒芒,四兩撥千斤。

吳季真手腕一抖,拳頭散開,仿佛捉蛇之人,靈活異常偏折,抓向孟奇刀背,重重爪影凝結,在飄落的冰雪之中如同海市蜃樓。

孟奇長刀一挑,躥出爪影,可吳季真掌指拳爪變化連連,絲毫不比孟奇的刀招變化慢,不存在跟不上的情況,一刀一手就像翩翩起舞的一雙蝴蝶,演繹出了美妙靈動的畫面,雷蛇與雪花起飛,冰洋共閃電一色。

方圓幾十裏大海凝成了堅冰,不知蔓延往下多少丈,而半空雷霆閃耀,爭輝明月。

連過數招,雙方還無刀與手的碰撞,這時,吳季真一直負在身後的左手猛然探出。

孟奇頓覺白雪飄零,皚皚蒼蒼,遠處海水“消失”,高空浮雲“消失”,一切的一切全都“消失”,徒留孤寂空曠的冰雪世界,給人“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的感覺。

而吳季真傲立這方世界,仿佛天地的主宰,一拳一爪充塞滿了每一處空間,讓孟奇無法閃避無處閃避,處處皆實,再難避虛,似乎只有硬抗一種選擇。

孟奇深吸口氣,身軀霍然脹大,法天象地,手中“天之傷”電芒浮動,匯於刀尖,一點漩渦般的針孔凸顯,噼裏啪啦,轟隆亂響,仿佛代天行罰的雷神降世,以居高臨下的姿態,剛猛霸烈的刀勢,迎向那一拳一爪。

行將碰撞之際,孟奇刀光忽地崩散,漫天盡是青紫雷電海洋,跳躍閃爍,掩蓋住了長刀,混亂了拳爪。

“海洋”分開,刀光恰似躍龍門之魚,以電閃雷鳴之態穿過了拳與爪,直取吳季真面目。

吳季真兩臂手肘往內一拐,層層寒氣凝結成幽藍冰塊,斬之不盡,拖延著長刀,逼得孟奇不得不變招。

然後,他右手探回,五指張開,像是盛開的寒梅,以背面拂向孟奇,姿態優雅,給人無限美好的感覺。

冰雪死寂,滄然單調,寒梅“鮮艷”,闡述著生命的濃烈。

這一拂極盡死的可怕生的燦爛,帶著對生命的熱愛對死亡的思考,變化於莫名之間,讓孟奇有種自家毫不設防的感覺,長刀與拳腳在這一拂下是如此多疏漏,就像用碗口大小的羅網捕十指粗細之魚,給了對方康莊大洞。

孟奇再次退後,飛快退後,長刀往前一斬,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四為八,沒有強弱厚薄之分,結成了天羅地網,試圖層層化解這一拂。

當!生命的濃烈難以抵擋冰雪的死寂,吳季真這一拂讓重重刀光詭異收斂,恰好擊中刀背。

一股酷烈的寒意襲來,天之傷表面浮動的紫電青雷凝結成冰,孟奇五指閃爍淡金,被凍在了刀柄之上,難以隔絕寒意。

孟奇臉色一變,右手一抖,手掌齊腕而斷,讓寒意再無攀附之物,左掌則握住了斬玉刀,身影飛快挪動,在吳季真反應過來前,於左右前後連斬四刀,或快或重,或陰柔或陽剛,將畢生所學和領悟盡數融入了這四刀,開天辟地,電閃雷鳴,飄渺問心,沉重壓身,並且因為是左手刀,極盡偏門莫測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