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0章 一念天變(1)

唐焱的眼神和神態在這一刻變的莊重,又隱含著陰沉。

這是他最後的一個判斷條件,如果妖靈慘案真有隱情,如果滄親王真的迫不得已,那麽他心裏必定念著兄長,必定心存愧疚,不管表現的如何強勢,起碼會給他立一個牌位,推他進入祖祠,給他一個應有的歸屬。

這是一份敬,一份重。

妖靈皇為族群做了太多的貢獻,任何人無法比擬,他是妖靈族的皇,更是他們的神,乃至祖宗之輩。不管是被迫害而死,還是征戰而忘,總歸他對得起整個妖靈族,死後起碼需要一個牌位,一個祭奠之地,這是理所當然的。

即便滄親王不去立這個牌位,整個族群都會發起呼籲。

這分呼籲不是反叛,而是理所當然。

妖靈皇為妖靈族貢獻了一生,不至於最後連個牌位都沒有。

如果妖靈族沒有妖靈皇的牌位,任其沉屍荒野,殘魂淒苦,那麽……滄親王定是心裏有鬼更有愧,他不敢再去面對。如果連族老們都沒呼籲立牌位,說明他們心裏也有愧,他們害怕面對。

一切罪惡的源頭都將指向滄親王和那群簇擁反叛的老人。

如果真是這樣,唐焱心裏最後的猶豫也將就此完全斬斷。

“這……”唐傅遲疑著。

“給我一個準確肯定的答案,你的答案,決定唐冰的生與死。我只問這一次,你也只有這一次機會。”唐焱擡手指向了不遠處的唐冰。

唐傅深深吸氣,用力的呼出,坦然迎上唐焱的目光:“沒有,父皇沒有立,族老們也沒有提。祠堂裏沒有上任妖靈皇的牌位,祖祠裏沒有關於他的英雄柱。一切關於他的印記,都已經全部封存,這是我族現在的禁忌。”

“好,好一個滄親王,好一個無情無義!”唐焱面色徹底陰寒,長身而起,沒有再做任何停留,含怒消失在生命雨林。

“你去哪?給我回來!”

“人呢?你回來,救我二姐!”

“唐焱,你他媽給我回來!!”

“回來啊,這裏是什麽地方?”

唐傅咆哮著,卻得不到任何回應,最後一咬牙,抱起冰封住的唐琳騰空而起,拔地百丈,沖出了頭頂繁茂的樹冠枝杈。

但是很快,他傻眼了。

本以為還是在妖域,既然唐焱離開了,自己大可帶著唐琳逃走,找到返回妖靈族的路,可是……這是什麽鬼地方?

唐傅站在雨林上空,放眼四顧,除了身下這片綠光瑩瑩的廣袤雨林,其余一切都是黑的,天是黑的,地是黑的,遠方是黑的,視線的盡頭全是黑暗。天地之間漂浮著無以計數的虛影和綠色火苗,耳畔充斥著陰冷的低泣和尖嘯,令人毛骨悚然。

這絕對不是妖域,絕對不是。

這裏是什麽地方??

“滄親王……妖靈族……”

“這就是你們對待先皇的態度?”

“一個牌位都沒有,連祖祠都不得進?”

“這就是一個為族群貢獻了一生的皇應得到的下場嗎?”

唐焱站在山頂,隔著無盡綠海遠眺北方,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的並渣滓,冰冷刺骨。

妖靈族的雲譎波詭深深刺激著他的意識海,妖靈族的真真假假撩撥著他本就煩亂的心境。

盡管清楚世界柔弱強勢,更知強者為尊霸者為豪,可真正發生在自己身上,想要坦然面對,何談容易?

唐焱本不屬於這個世界,一切都可以與之無關,但從開始到現在,他經歷著‘他’的一切,融入著‘他’的一切,他就是‘他’,‘他’也是他,想要拋開,何談容易。

四十載風風雨雨,四十年坎坷磨難,四十個風雨春秋,四十年啊,四十年,說的輕巧,彈指一揮,說的厚重,那是用血肉鋪就的歲月之路,他早已融入這個世界,融入這個身份,融入了關於他的一切,深入骨髓,刻在靈魂。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已忘卻了曾經,忘卻了前生渾渾噩噩二十年,只活在今世轟轟隆隆四十載。

正因前世無情,此生重情。

正因前世假義,此生重義。

他就是唐焱,唐焱就是他。

妖靈族的一切,就是他的一切。

親情、友情、愛情、豪情,他珍重、他真實。它們早已在征戰中、在咆哮中、在浴血的掙紮中、在癲狂的呐喊中,點點滴滴卻又一針一線的縫入了血肉。

從見到唐宸兄妹的那一刻,從唐宸避而不戰的那份情,唐焱失控了,無法遏制的失控了。從咆哮唐傅的那份狠,到羞辱唐傅的那份恨,他依舊失控著,毫無理由的失控著。

可是,真的是毫無理由嗎?

唐焱的目光在晃動,他的思緒在混亂。

仿佛壓抑了太久的情緒,在今天泛濫,好像始終回避的‘逃避’,在今天踉蹌回饋。

唐焱曾自問‘我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