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結盟

納蘭徒躺在木床上,目光呆滯的望著床梁。自從流亡大衍山脈那一刻開始,一直都是在絕望和孤苦中顛沛流離,曾經稚嫩的心智在痛苦的煎熬中走向成熟,這是種痛苦的蛻變,更是無法回憶的歷程。柳姐的出現,正是自己最仿徨無助的時期,也是最絕望淒苦的階段,那份溫和的笑容,曾一度認為是自己生命中最美的畫面。

當時的茫然無助,渴望著一分呵護和依戀,納蘭徒感謝上蒼,終於給了自己個安靜的避難所。也曾在夜深人靜默默地決定就此一路走下去,追隨著二十八醜,陪伴著珍惜的柳姐。

但命運仿佛再次給自己開了個玩笑,那一夜的迷醉,那一晚的激情,給自己剛剛平靜的心海掀起異樣的波瀾,久久無法平靜。那份依戀的親情,也在那晚之後變得懵懂朦朧,心情也在忐忑中恍惚。

自己害怕過,害怕永遠的失去那份情感,變得連親情都無法維持,更害怕被二十八醜拋棄。

直到柳姐重新露出笑容,當時的話語多了份異樣的味道。

找個地方,生個娃,過一生。

這聲暗夜的呢喃,深深印刻在腦海,自己曾再次感恩上蒼,感恩命運的‘苦盡甘來’。

然而……

滔滔江水、淩亂的屍首,那絕望與痛苦的眼神,卻又成為生命中最淒美的一幕,比親人們慘死的畫面更為觸目驚心,更加的撕心裂肺。

同樣一個女人,卻在生死兩端,給自己的生命留下兩份畫面,一分是最美,一分淒苦,注定刻骨銘心。

納蘭徒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命運為什麽要把自己一次次的拋入低谷,又一次次的賦予溫情,卻又再關鍵時刻狠狠的摧毀。四年前,自己錦衣玉食,榮華富貴,親人的呵護,婢女的侍奉,從未體味過疾苦,更無法想象世間殘酷。四年間,一路逃亡,一路掙紮,命運無情的蹂躪著自己稚嫩的靈魂,直至鮮血淋漓,滿目瘡痍。

曾經的文雅書生,如今的落魄孤狼。

這是場靈魂的蛻變,更是場煎熬,就像是把自尊和靈魂,扔到油鍋裏反復煎炸,直至焦黑如渣。

在那一刻,他只想報仇,盡可能的殘殺足夠的兇徒。

他只想受苦,用身體的痛苦來緩和內心的淒涼。

將近兩年,噩夢般的兩年,極端的兩年,渾渾噩噩的兩年。

他堅持了下來,開始迎接死亡。

現在呢?

我在哪?誰救的我?

為什麽被救走?

這難道是又一個噩夢的開端?

越是美好過程,或許伴隨著更為絕望的噩夢。

在這一刻,一陣冰冷刺骨的惶恐湧向滿目瘡痍的心房。納蘭徒怕了,真的怕了,害怕一切美好的事物,因為越是美好,結局可能越是慘痛刻骨。

“納蘭小兄弟,醒了?”唐焱微笑著走進來。

納蘭徒心神輕顫,目光晃動著漸漸回歸焦距,失神看了唐焱很久,這才悠悠出聲:“謝謝你救了我。”

即便滿心的悵惘痛苦,盡管惶恐膽怯,從小就擁有良好家教素養的他還是在這一刻禮貌的道了聲謝謝,但可能是受創過重,聲音有些幹澀沙啞,還有些淡淡的憂郁。

“忘了我是誰了嗎?”唐焱坐在床沿上。

“你是……”納蘭徒沒有認出唐焱,也可能是意識裏的痛苦和迷茫掩埋了太多太多的記憶,現在的他,其實更像是個沒有靈魂的軀殼。

“唐焱,我們以前見過面。當時是在一個酒館,你跟你的同伴們包場,我厚著臉皮留下來了,還拼過酒,有印象嗎?”

納蘭徒微微失神,可能再次喚起了那份美好又淒涼的回憶,好一會兒,勉強露出分幹巴巴的笑容:“記得。”

“當日一別,就是兩年,時間這個賊子過的還真快。對了,其他的人呢?怎麽只有你自己?”

納蘭徒神情暗淡下來,聲音也微不可聞:“他們都遇到意外,我苟活到現在。”

“哦,抱歉,我……不該亂問的。”

“沒事,再次謝謝你救了我。”

“我跟你的柳姐喝過酒,算是朋友,既然是遇到了,救你就是應該的。呐,這是你的槍和書,時間倉促,我只搶回這麽些。”唐焱把碎裂的銀槍取出來,還有只剩幾片殘頁的古卷。

在兩年前,納蘭徒守護它們比守護性命還重要,而現在,平平靜靜,沒有多少波動。幾經生死,情感大幅波動,已經看淡了很多事情,什麽重要,什麽不重要,在已死的心裏有著同樣沉寂下來的界定。

“我不清楚你遇到了什麽,但既然命運安排我救了你,你就在這裏安心的養傷,好好地活下去。我看的出來,你跟柳姐感情很好,她死了,你活著,其實相當於你在替她活著,你的這具身體,承載著兩個人的靈魂,你,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