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少女的理想

隨著年歲的增長,許樂一如少年時開朗樂觀,但話卻越來越少,不復昔日能言善辯狡黠的模樣,大概是某種遺傳本能在強悍地發揮作用,他的姐姐懷草詩,自然也不是一個擅長聊天的人,通常只會就事論事簡單直接甚至有些粗暴地提出論點。

所以當她在這場談話後半段忽然拋出這個問題時,許樂愣了很長時間才反應過來,撓著愁苦的頭發,回答道:“丫頭將來是要領導西林的人,至少在精神層面,所以她必須學會堅強,這是我所認為正確的教育方式。至於那些問題,我並不擔心……很少人知道,我十二歲的時候就開始殺人,我自幼生長在聯邦最殘酷的環境之中,看多了肮臟黑暗的殺戮,我以為,只有看多了這些,才能知道某些東西的可貴。”

懷草詩微微蹙眉,看著面前他面龐上的溫暖陽光,不知道是在疼惜幼弟當年在東林的悲苦童年,還是想到了別的什麽,略一停頓後,搖頭說道:“像你這樣的人,本就不多見。看多了黑暗的畫面,並不見得會讓人一定向往陽光,如同一潭臭不可聞的汙泥塘裏,或許會長出潔白的蓮花,但更多的還是培養出蛆蟲和腐爛的生物。”

許樂心想這真是一個很好的比喻,他不知道該如何反駁,所以笑了笑,把杯子裏的冷茶喝掉,心情依舊平靜,那個小女孩兒是他的孩子,只有他能確定該如何陪著她長大成人。

……

……

簡陋圖書館旁邊是簡陋的教室,室內的椅子大部分都被學生們搶了出去,作為抵抗帝國軍情署密探們的武器,從而顯得有些空空蕩蕩。已經長成個漂亮少女的鐘煙花,斜倚在窗邊,借著窗外透過來的清光,對著一面小鏡子,認真地修理額前的頭發,剪刀鋒利無比,寒光陣陣。

被鎮上女理發師粗糙染成淺褐色的頭發,在銳利的刀鋒之下嗤嗤而斷,盯著鋒利的剪刀尖,少女的眼睛眨都沒有眨一下,異常平靜,任由細碎的發絲緩緩落下。

在她的身前,一位臉上塗著白粉,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正在低聲說著什麽。慈祥的味道在此人細膩的眉眼間透著份古怪,他的態度很謙卑,但偶爾間眼眸裏會飄過幾絲真正大人物才能擁有的傲意。

這位老人是帝國皇宮副總管,無論出現在任何地方都將迎來無限尊敬,哪怕是帝國權重一方的總督,也要習慣性地迎合奉承。可無論他把自己的態度擺的如何謙卑,聲音如何柔軟,鐘煙花始終沒有任何反應,只是淡淡然地修理著整齊的發梢,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您難道會不喜歡小郡主這個身份?無論出現在哪裏,您都將擁有整個帝國三人之一的無上榮光,沒有人敢反對您,沒有人敢違逆您的意旨。”

在蒼老副總管的眼中,鐘煙花始終只是一個懵懂的少女,強自壓抑住心中的不快,他微笑勸誘道:“小郡主,您應該勸太子殿下回宮,只要這樣,您就可以不用像現在這樣四處奔波,可以享有剛才所說的全部美麗的人生。”

聽到這句話,鐘煙花終於有了反應,她輕輕擱下手中鋒利的剪刀,平靜看著這位帝國皇宮的總管大人,說道:“我從生下來的那天開始,就一直被人們叫小公主,你覺得我會在乎郡主這個稱呼?”

副總管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說道:“西林一隅,如何能夠和疆土廣闊的帝國相提並論?”

鐘煙花眼睛微眯,笑的無辜的像雙月上的小白兔,聳聳肩後忽然語調微冷,面無表情說道:“你們帝國什麽時候打贏過我們西林?”

……

……

桑植州府最豪華的頂層餐廳被包了下來,如今帝國境內叛亂早平,包場的貴人們再也不用擔心那些自遠方襲來的子彈,輕揚的樂曲聲中,回蕩著銀叉與瓷盤輕輕摩擦的聲音。

鐘煙花睜著幹凈透亮的雙眼,好奇地打量著哥哥身邊那個女人。雖然那個女人是哥哥的姐姐,但她並不準備喊對方姐姐,雖然她以前不曾見過她,但她非常清楚這個看上去異常普通的女人,這個穿著帝國軍裝看上去完全不像女人的女人,在這個宇宙裏擁有怎樣的力量。

“做一個最強的女人,感覺怎麽樣?”

她放下手中的刀叉,望著懷草詩極為認真問道:“再強的女人,將來總是要嫁人的,那樣我們該怎麽辦?”

這是很突兀甚至顯得有些沒禮貌的問話,但懷草詩卻沒有什麽不悅的表示,反而陷入長時間的沉默,似乎在認真地思考答案。

許樂有些不習慣這種氣氛,喝了口橙汁,望著懷草詩問道:“你總是要嫁人的。”

因為他的開口,懷草詩很輕易地尋找到答案,面無表情看著他說道:“如果你肯回宮,我自然就要嫁人,可如果你不回宮,我就要繼承皇位,那如何嫁人?誰敢娶一個女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