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沉默的行軍(下)

在那場轟動,並且在歷史上必將留下聳動回憶的新聞發布會上,年輕的議員邰之源,以與年齡及事件截然不符的冷靜甚至是淡然,清晰的講述了他的想法。

聯邦晶礦聯合體以及修束基金會,將依據果殼企業模式轉為聯邦全民所有,由議會、政府、相關基金共同駐員管理,並且他將拿出晶礦聯合體前五百年的紅利進行增值分配。如果進行簡單的數學計算,那麽每名聯邦民眾,將可以獲得價值五十萬以上的可交換票據,這真是一個令所有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數字。

當然,為了保障聯邦的金融體系乃至經濟結構不受到過於嚴重的沖擊,此項利益再分配計劃,將由三林聯合銀行最頂尖的會計師、首都大學的數學家進行縝密的安排,目前政府和議會山方面拿到的初步方案,就已經顯得格外復雜冗長。

伍斯托德鎮野地裏的這些記者們,絕大多數都參加了兩周前的那場新聞發布會,今天再一次聽到,依然難以控制心頭的震撼情緒,他們神情復雜地看著台上那位瘦削的年輕議員,難以理解對方的真實想法。

就在沉默之中,邰之源再次開口說話。

“我欣賞帕布爾總統為消除社會不公、階層對立而進行的努力,但我不欣賞他的手段。不錯,我是你們口中所謂大家族的繼承人,但我想全聯邦都應該知道了我的態度。如果出身家世帶來先天財富是一種罪惡的話,我已舍去,那麽再也沒有任何人有資格用出身家世來指責或警惕我未曾犯的罪,其實這種做法本身就是一種罪惡。”

他緩緩環視四周的記者,忽然唇角一翹,微笑問道:“權貴作惡多端?我做過嗎?在場誰能說出我此生做過的一件惡事?領導聯邦,不要求你是一個道德完人,但你至少應該做到不做惡,從這一點來看,我認為自己確實比帕布爾先生更有資格成為聯邦總統。”

郵報記者憤怒地駁斥道:“你只是在沽名,你明知道總統先生和聯邦政府不可能同意你提出的三項要求。”

“你又選擇性地忽略了一些重點。”

邰之源目光微冷,銳利盯著激動的中年記者,沉聲說道:“我還說過,只要高等法院判決繼承權生效,上述承諾馬上執行,該捐的產業我會照樣全部捐出來。”

“就算如此,這也只能被認為是在收買民眾。”另一名記者忍不住舉起手來,說道:“邰議員,難道你不認為這種收買是對聯邦民眾赤裸裸的侮辱?”

“如果我是在沽名,那我願意聯邦每個人都像我一樣沽名,只要能給他人帶來好處。”邰之源對郵報記者說完這句話,然後才轉向另一名記者,說道:“如果這是收買,這是侮辱,我相信民眾會非常歡迎他人天天來侮辱自己,我也很歡迎。”

“但這是戰爭時期!”那名記者憤怒地駁斥道:“在這種時候你煽動階層仇恨,挑起聯邦內亂,就是幫助帝國人!”

郵報記者順著這個話題嘲諷說道:“如果還是皇朝統治時期,議員先生,你肯定會被以叛國罪吊死。”

“叛國?”

聽到這個評語,一直足夠平靜的邰之源眯起了眼睛,語速變快,如寒冷的雨點般噴了出來:“聯邦進攻帝國是為了懲罰侵略者,帝國死了多少人?懲罰夠不夠?我知道很多人可能要說不夠,但要死多少人才夠?把帝國人全部殺死?你們以為帝國人都是森林裏移動緩慢的木頭等著你們去砍?”

他望著四周的記者們,寒聲說道:“逾千億帝國人,你們可以去問一下總統先生,他敢不敢奢望全面占領帝國,如果……他連這種奢望都不敢有,那麽這場戰爭他究竟準備打多久?聯邦日漸凋敝的經濟體系還要承擔多久?我很想問他,這場戰爭的起始原因是什麽,終極目的又是什麽?是為了奪取晶礦還是為了別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這番話激起了更多記者的憤怒,在他們看來,這位年輕議員此時所說的話不僅是對總統先生的質疑,更是對聯邦這場戰爭正義性的質疑,完全無法接受。然而在他們激動抗議之前,邰之源舉起右臂,表情冷漠繼續說道:“正義的戰爭,多少醜惡之事假你之名而行。你們也不用急著指控我叛國或者是投降主義者,當年我在西林和帝國人作戰時,總統先生和你們在哪裏?”

“無論是戰爭還是狂飆突進的革命,都是要死人的。”

邰之源的情緒忽然變得極為冷靜,淡漠的眸子裏帶著一股幽幽的味道,望著眾人說道:“你們做好死人的準備了嗎?或者說,你們做好自己去死的準備了嗎?而不是煽動著旁人去死。”

……

……

伍斯托德鎮臨時新聞發布會結束,記者散去,不知道明日將有怎樣的報道出爐,不知道那些臉色難看的記者,會將邰之源今日的話截取揉搓裝扮成怎樣令民眾憤怒的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