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想念,搶劫,以及絕路處的彩雲……

許樂死了,聯邦裏那些高高在上的家族,手指間流淌著汙水的政客,這一年的日子過的十分輕松。雖然這名年輕的聯邦軍官看上去並不起眼,手中似乎也沒有什麽能夠動搖江山的力量,但虎山道上的刀光,研究所裏的斧痕,基金會大樓裏的槍聲,還有別有莊園沙灘上那些強悍的直直腳印與滿地彈孔,讓那些習慣於用酒會、午餐會、內幕交易來制定世界規則的大人物們寒冷地發現——

許樂是一個不走尋常路,並且擁有將世間設定好的路踩的淩亂一片的實力、擁有絕對不符合這個宇宙世代性情極端是非善惡觀有仇必報報則必殺殺則必死按道理早就該死卻偏偏一直未死的恐怖可惡家夥。

好在按道理早就該死的許樂終於因為那場從早到晚的復仇死在了帝國人的手中,聯邦的大人物們於人前哀戚感慨,若黑發子侄逝去般憂傷,沉默時卻總忍不住端著香茶微微一笑,慶幸於那顆時刻懸在他們頭頂,只待他們稍有動靜便會蠻不講理落下的石頭終於消失不見。

同樣,也有很多人會懷念許樂存在的時光,遺憾於他的逝去,比如那些在前線浴血奮戰的聯邦戰士,比如那些親友無辜死於陰謀的庶民,比如議會山裏的革命女青年,西山大院裏的未婚媽媽,藍光在衣袋裏悄悄散放的流氓公子,比如那些心中依然保有著某些亮光的官員或記者,還有很多很多。

“你可以懷念他,也可以思念他,但這種懷念和思念不能成為讓生活變得沉重的負擔。”

七大家中最低調的南相家,在深山碧湖間擁有一處同樣低調的幽靜莊園,這種低調在於深山無人知,卻不在於莊園本身豪奢的陳設。就如同二樓臥室窗邊那位安靜站立的夫人,身上穿著名貴的衣衫,卻淡淡站在窗前看著莊園裏如煙般的輕雨。幾十年前那位第一軍事學院指揮系的優秀女學生曹佳人,已經成為南相夫人很多年了,可她依然還是這般清淡如雨。

她回頭憐惜望著面容疲憊的女兒,輕聲說道:“你難得從S2回來休假,本應該好好休息,但我總覺得有些話必須告訴你,因為這關系到你的幸福,真正的幸福。”

環山四州重建基金會的繁瑣工作,令南相美那張秀麗的容顏上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郁郁味道,聽著母親認真的話,她輕輕抿了抿嘴唇,微低著頭保持沉默。

“無論你和家裏發生多大的矛盾,母親是一直站在你這面的,對吧?”南相夫人微笑著說道:“我從來沒有反對過你和許樂中校的交往,甚至暗中鼓勵你拿出更多勇氣。”

“他最後已經是上校了。”南相美擡起頭來,望著母親嘟起了嘴,這一年裏難得地展露了一絲嬌憨。

“好,是許樂上校。”南相夫人走了過去,輕輕撫著女兒的頭發,笑容漸斂認真說道:“可現在他已經死了,我不希望你為這件事情郁郁一生。”

“我沒有,母親。”南相美很認真地反駁道。

“不,你聽我說完,女人的一生,其實最關鍵的就是安寧。”南相夫人寵溺而憐惜說道:“我不是要求你必須要去尋找新的愛情,只是希望你振作精神……記住,是真的振作,不是像你這一年般,用忙碌超負荷的工作來麻醉自己,來強迫自己不去想他,而是真正擁有開心無悔的生活。”

南相美長長的睫毛微微眨動著,輕聲說道:“媽媽,什麽是真正開心呢?外公家讓你嫁給父親,這些年你真的開心嗎?田叔叔一輩子都沒有結婚,你有沒有過一點後悔?”

南相夫人安靜地思考了很長時間,微笑說道:“仔細回想起來,沒有什麽好後悔的,你田叔是一個很好的男人,但不見得會是一個很好的丈夫,很好的父親。”

……

……

西林落日州緯十七路,被青青大樹拱衛著的黑色大街上,一支車隊正在呼嘯行駛,高速轉動的車輪偶爾帶起一片斷葉,把它高高卷入空中,然後被後續的車輛撞的再次翻滾。

四輛黑色名貴汽車和十六輛墨綠色防彈軍車組成的車隊氣勢驚人,非常罕見,然而站在街道兩旁的西林居民臉上卻沒有絲毫震驚之色,因為……他們天天都能看到這幕畫面,知道西林小公主又要上學了。

居民們帶著好奇和窺探的欲望伸長脖子向街中心望去,試圖想要通過貼膜玻璃看到小公主在哪輛車中,然而卻只是徒勞。忽然有人聽到某輛名貴黑車中傳來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男人憤怒聲音。

“誰他媽說我不能是個好父親?把作業本拿過來,我再看一眼!”

田大棒子比以前變得更胖了,像白饅頭般的胖胖臉龐上憤怒或者說羞惱的眼睛已經變成兩道縫隙,他從那雙小手中接過電子作業本,皺著眉頭看了很久很久,終究化作了一聲嘆息:“這個……在一院的時候,我是被特批不用學習高等數學的……煙花兒,你別笑,這可是機戰天才才能夠享有的特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