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桃瘴無敵

“事實?什麽事實?”

懷草詩的眼睛驟然眯了起來,旋即淡淡說道:“沒有事實,只會在黑夜中露出貪婪目光的貴族們,又怎麽可能傷害到皇帝陛下?”

納松並沒有聽清楚殿下的回答,因為他正在急劇縮小的眼瞳,已經被眼前的一幕死死抓住。

開始的時候,他並不清楚內心那抹緊張來自何處,直至膝下的土地忽然開始輕微顫抖,前方被夜色籠罩的紅色磨房裏,傳來一陣細微的滋滋電機聲,才明白這一刻正在發生什麽。

不可能,經過十幾天瘋狂的、不計代價的機戰追襲,殿下的桃瘴機甲根本不可能還能支撐住。這片茫茫桑海裏沒有軍事基地,沒有工廠,甚至連自動化裝配線都沒有。在包圍這座紅磨房之前,他的機甲部隊已經謹慎地監控了一段時間,確認殿下的機甲已經喪失了全部的機動能力。

事實上,殿下那台令人印象深刻,機體關節懸掛著無數金屬盒,看上去就像一堆金屬垃圾的新式機甲,剛才一直安靜而無助地側躺在紅磨房後方的小溪旁,就像是一堆真正的金屬垃圾。

為什麽這堆金屬垃圾忽然動了起來?

他愣在原地,依舊保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式,仰頭望著身前高大的陰影,這宛如數千萬噸鋼鐵般沉重的陰影,身體驟然僵硬。

這是帝國軍官納松生命結束前的最後一個問題。

深沉夜裏的桑樹海中,小溪畔的紅磨房,帝國叛軍的機甲群震驚無比地看著那台有如魔神般的恐怖機甲,從死寂中蘇醒,自地獄中歸來,伴隨著劇烈的轟鳴聲高速站起,撞破簡陋的房宅,震起滿天煙塵碎礫。

……

……

在這情勢陡轉的緊急關頭,曾經有那麽一刹那的時間停滯。在這短暫到難以計量的時間片段裏,桃瘴機甲昏暗而充滿劣質機油味道的座艙中,許樂的眼睛異常明亮,目光穿透面前的光幕,盯著正在酥軟碎裂的磨房前方那個背影。

那個人的背影有些消瘦,平日裏給人一種不可戰勝感覺的她,此刻在沉重的金屬機甲腳下,卻顯得那般的瘦小和脆弱。

只要指尖輸出指令,桃瘴機甲便會擡起巨大的機械足,將對方踩成肉泥。

聯邦最強大最危險的敵人,因為這種難以復制的機會,忽然變成了可以輕松踩死的螞蟻,這種誘惑實在是難以抗拒。

桃瘴機甲經過修復,現在的功率輸出已經恢復到了百分之三十七,如果能一擊滅殺面前此人,許樂有六成的把握避開這些叛軍的圍襲,駕駛著桃瘴遁入茫茫的桑海夜色之中。

然而他最想殺的那人雖然一直背對桃瘴機甲,面窗而立,但雙手卻一直負在身後。

那雙看不出強悍反而顯得有些秀氣的手掌間,某個遙控裝置正放射出幽幽的光線。

只是一眼,許樂驟然感覺肩胛骨上方那兩個血洞開始劇痛難止,似乎下一刻便會血骨爆裂,變成一具淒慘的屍體。

對方沒有按下遙控裝置,只是想像便令人感到寒冷。

身處危險的包圍圈中,機甲座艙中的許樂和機甲陰影中的懷草詩,依然在這樣短的時間內定下了一場賭局。

賭的是誰更快,籌碼是彼此的生死。

許樂明亮的眼神驟然斂去,面無表情地壓抑下那股沖動,右手快速輸入擬形指令,打開了桃瘴機甲的艙門。

……

……

帝國叛軍的機甲群反應已經足夠迅速,當他們發現異樣時,一直處於警惕激發狀態的月狼機甲便開始呼嘯著撲了上來,同時機械臂上的遠程武器也即將開火,可是他們依然沒有那台機甲和那個人快。

桃瘴機甲破紅磨房而出,驟然變做一道影子。

懷草詩面無表情站在窗前,窗欞漸碎,墻壁漸頹,身周的場景似乎像是因時間加速前進而快速地潰敗,她冷漠看著面前還沒有來得及收回驚愕神情的納松,雙腳一蹬地面,氣流密射中,身體快速向後掠去。

經歷了十幾個日夜的追殺,那件染著大片血漬的淺色絲衣已經破損嚴重,在她向後疾飛的過程中四處散開,如同神祇古袍在星光間飛舞。

她身後那台桃瘴機甲的艙門已經開啟。

她就像一位君王重新坐回代表權力的寶座般,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

……

狂嘯尖利的加持槍炮密集射擊的聲音響起,紅磨房前面三方的桑樹被鋒利的彈片狠狠削斷,白色的新木茬尖銳突出,木屑四濺,驟然遇襲的叛軍機甲群機體上火花驟現,沉悶劇烈的中彈聲震耳欲聾。

直至此時,叛軍機甲裏的軍人們才知道,雖然他們已經做了極為充分的情報準備工作,卻依然沒有辦法接觸到殿下機甲的彈藥配比數據,甚至他們掌握的彈藥數據,有可能是殿下領導的情報部門刻意傳出來的假數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