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紅磨房(上)

之後盡沉默,夜林無聲,許樂和懷草詩就像兩座雕像一樣,沉默地坐在各自的桑樹下。直到天邊泛起柳木白,每一抹晨光穿透林稍,落在臉上,他們忽然同時睜眼,不是被天光驚醒,而是同時嗅到了桑林裏傳來了某種危險的氣息。

許樂將手掌放到地面,專注而仔細地感受著那絲若有若無的震動,懷草詩則是來到了桃瘴機甲之下,看著機甲側甲處的外掛聲波監控裝置,緩緩蹙起了眉頭。

“走。”懷草詩幹凈利落地說道。

許樂沒有任何猶豫,起身向機甲走去。

件隨著清晰的電流聲,桃瘴機甲如神祇般站立,越過桑樹梢頭,面向朝陽升起的地方。

兩個人向機甲上攀爬,一面攀爬一面大聲地咳嗽,咳嗽聲沙而枯澀,就像是風幹多年的桑葉,被憤怒的蠶蟲撕開丟棄,卻又帶著一股放肆快活的感覺,受傷疲憊的二人忍了一夜咳意,此時確認對方追了過來,自然不用再忍,當然要盡情地咳一咳。

十幾公裏之外那支叛軍部隊,應該有重型裝甲車或者是機甲,不然不會在監控儀上留下那般清晰的曲線。

桃瘴機甲艙門關閉,引擎再次轟鳴,那些令許樂感到心痛奢侈的晶礦,進行了原始霧化,催動著沉重的機身,化為清晨的一只巨鳥,斜斜掠起,巧妙地繞過密集的桑樹,高速前行。

十分鐘之後。

這片恢復安靜的桑樹林外傳來巨大的轟鳴聲響,整個大地都開始顫動,初醒的林鳥與草間的昆蟲驚恐萬分地四處奔逃。

近二十台黑青色的帝國夜狼機甲圍了過來,沉重的合金機身,將林間的草地壓的狼藉一片,泥石翻滾。

確認目標已經再次遠離,這支機甲部隊沒有盲目地進行四處散擊,而是暫時停了下來,一台機甲座艙打開,一名上校軍銜的帝國軍官表情陰沉地走了下來,蹲在一棵桑樹下,認真地搜尋著一切痕跡。

帝國軍官的指尖輕輕滑過樹幹,觸碰到一抹將要凝固的血水,陰沉的表情顯得放松了些許,只是誰也沒有注意到,他的指尖抖的非常厲害。

在下屬們的面前,這位軍官要保持絕對的從容冷靜及自信,可是在他的內心深處,要執行這樣一項恐怖的任務,要追殺那位大人物,他的心早就無限恐懼。

……

……

在此後的十幾天時間內,在離阪星桑植州的桑樹海中,出現了七八支像這支機甲小隊一樣的隊伍,這些不知屬於何方勢力的帝國部隊,沉默而堅忍地追擊著那台機甲。

一直沒有援軍到來,桃瘴機甲孤單地在桑樹海中與這些叛軍周旋,縱使機甲座艙中的二人,是宇宙中最強大的機動戰士,然而面對著近兩百台機甲的追殺,也不可能主動選擇正面對杭,更何況許樂體內力量盡毀,而懷草詩身受重傷……

情況非常危急,幸虧這顆星球上桑樹種植面積大的驚人,才給了桃瘴機甲足夠的擺脫空間,在逃亡的過程中,桃瘴機甲冒著被敵人監控電子信號的危險,終於成功聯絡到了某處情報來源,但懷草詩依然沒有辦法完全掌握離阪星當前的局勢,眼下他只能爭取盡快地找尋到一條安全的逃亡之路。

進行此次追殺的帝國機甲部隊,很明顯知道他們要追殺的對象是誰,縱使是那些一開始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軍人,在十余台機甲慘烈倒在桃瘴機甲之手後,也確認了這個事實。

所有的帝國軍人對那台桃瘴機甲,準確來說,是對桃瘴機甲裏那個人,感到無比敬畏,然而他們既然一開始選擇了這條大逆的道路,便再也無法回頭,反而因為內心深處令人顫抖的敬畏,而變得更加瘋狂起來。

桑林海中最近的幾次機甲遭遇戰,叛軍的機甲一次比一次更瘋狂,更不要命,他們明知必敗必死,卻像撲火的飛蛾般源源不絕地圍堵桃瘴機甲,不惜一切代價對桃瘴機甲的機身發起攻擊,似乎哪怕用機毀人亡的代價去換取桃瘴機甲一個最不重要的傳感器失靈,他們也覺得很劃算……

……

……

沉默旁觀的許樂逐漸明白了那些叛軍機甲的用意,臉色越來越蒼白,卻依然操控著桃瘴機甲,如帝王般不可一世,無法擊倒的懷草詩,也明白那些叛軍的用意,可他沒有辦法改變這種局面。

桃瘴機甲動如閃電,趨避進退天下無雙,近戰長槍迅猛無儔,沒有一台叛軍機甲能在它面前支撐超過十秒鐘。在常規戰場上,這場機甲戰毫無疑問將以桃瘴機甲的勝利而告終,因為他可以像一頭鯊魚般,冷漠地四處周遊,殘忍尋機攻擊魚群,然後再次遠避,就這樣簡單地重復下去,叛軍機甲群終將滅亡。

然而在這片桑樹海中,桃瘴機甲無法做到這一點,因為這裏沒有後勤基地,沒有機甲修理所需要的構件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