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與君一席話

自第一次宇宙戰爭之後,聯邦艦隊便長期駐紮在晚蠍星雲和加裏走廊,因為這兩個相距並不遙遠的宇宙自生巨型扭率空洞,是連結聯邦與帝國本土間唯一的空間通道。

晚蠍星雲和加裏走廊,就像是兩扇造物主做出的星空之門,而這兩扇門的鑰匙卻一直掌握在聯邦手中,聯邦完全可以依據政治經濟軍事形勢,自由選擇打開這兩扇門進入帝國本土的時間,這在戰略上是無法形容的巨大優勢。

任何人都明白,這兩處空間通道的控制權對於整個宇宙的局勢而言意味著什麽。

帝國方面花了幾十年的時間,幾代科學家前仆後繼、廢寢忘食地進行研究,投入了前所未有的資源和財力,卻依然無法獲得成功,直至今日,面對著浩瀚的宇宙只能沉默郁結,只能悲壯地發動六年遠征來宣泄他們的怒火和野心。

但聯邦軍方從來沒有放松過警惕,因為誰也不知道,帝國方面的科技水平會不會因為某位天才的出現,而在某個領域發生暴進;誰也不知道,在未來的某一天,帝國密密麻麻的小型戰艦,會不會像令人厭惡的蟲群一般,穿透空間通道,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黑色的宇宙背景之中,向著繁華富庶和平已久的首都星圈殺去……

雖然聯邦戰艦比帝國方面強大很多,可是一旦想到這個血腥而令人恐慌的畫面,人們便會覺得快要窒息。基於這種強烈的不安和警惕,聯邦從來沒有放松過對加裏走廊及晚蠍星雲的監視,在晶礦資源嚴重枯竭的當下,依然維持了一支強大的艦隊,長期駐紮於此。

然而這次為了全面擊潰帝國人的遠征戰略,聯邦方面竟然將聯邦艦隊的主力,調往了西林邊陲之外的荒蕪星域!

……

……

因為這個好消息,總統官邸裏的私人晚宴氣氛變得更加熱烈,只有坐在許樂身邊的總統女兒依舊沉默,這位十二歲的少女低頭安靜地吃著東西,時不時用銀筷在雪白的桌布上下無意識畫幾下,似乎在思考什麽。

晚餐結束,熱茶上來,總統夫人知道男人們之間還有話題要聊,微笑著與許樂說了兩句,便準備帶著女兒去樓上做功課。總統女兒走到餐廳門口時,忽然看了許樂一眼,然後對著自己的父親流露出一絲乞求的神色,帕布爾總統笑了笑,輕輕點了點頭。

官邸餐廳桌旁只剩下帕布爾總統和許樂兩個人,那些穿著黑色正裝,一臉嚴肅的特勤局職員們,都不知道藏在了哪裏。

“總統官邸是以前皇宮拆除後留下的一個偏院,大選後,我搬進來的第一天,被裏面的豪華陣設驚呆了。由此可以想見,當年那些皇帝陛下存在的時候,他們所住的宮殿誇張到了什麽地步。”帕布爾總統環顧房間四周的名家油畫與露水河實木雕刻背景墻,緩聲說道。

他拿起手中的銀制餐具,望著許樂繼續說道:“皇族使用這些昂貴的餐具,自然是要與底層的百姓區別開來。他們吃飯的成本如此高昂,窮人永遠無法效仿,那就不能像他們這樣吃飯。”

許樂認真地聽著,不知道總統閣下想對自己說什麽,還是說這只是純粹的私人感慨。

“最希望選舉程序成本高昂的是權貴,這樣窮人就得不到被選舉權;最希望司法程序費用高昂的是權貴,這樣窮人就打不贏官司;最希望媒體版面費高昂的也是權貴,這樣窮人就得不到話語權。”

帕布爾總統表情嚴肅說道:“貫穿憲章精神的三要素,民主、正義及言論自由,在這種環境下,都擁有了一個共同的特征,那就是程序成本高昂,於是這些民主、正義、自由,很容易變成權貴的民主、正義與自由。”(注)

“我能夠成為聯邦的總統,也無法離開像莫愁後山那樣的人們的支持,但我步入政界參加的第一次選舉的所有經費,全部來自於那些信任我的民眾的集資,你可能無法想像,有多少傷殘礦工,拿出了他們微薄的賠償金。”

“那是東林大區納西州州議員的初選。”帕布爾總統的眉毛皺了起來,黝黑的臉上卻帶著一絲真摯的笑容,應該是在回憶那一段窘迫卻充滿了理想色彩的生涯。

“我也……在東林當過兵。”許樂反應了過來,撓了撓頭,改口說道:“我知道東林石頭們發起狠來是什麽樣的勁頭。”

“其實我一直覺得你的性格很像我家鄉的那些人。”總統先生哈哈笑道,旋即笑容斂去,認真說道:“正因為我記得那些集資幫助我競選的民眾,所以我從來沒有忘記,我是一位民選的總統。”

帕布爾總統有一雙厚而迷人的嘴唇,渾厚的嗓音裏充滿了堅定的意味:“所以我的每一項決策,都要盡可能地維護整個聯邦的利益。”

他望著許樂伸出一根手指,加重語氣說道:“記住,是整個聯邦,並不是政客與權貴們的結合體,而是要具體到每一個獨立的公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