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非毅者,不金星(上)

像神話裏說的那般,十二歲上前線,操控著機甲開始浴血遊戲,在百慕大邊緣礦星和空間通道外圍,宰了一百多名帝國王牌機師,整出個打遍軍中無敵手的兇名,性格暴戾張狂到了極致,憑著實打實的戰績,晉升成為聯邦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中校……

許樂實在無法想明白,李瘋子這個家夥究竟有什麽地方需要自己照顧,有什麽可憐的地方。這個問題一直困惑他到洗澡的時候,密集的水珠劈頭蓋臉地噴下來,卻也無法將他那絲疑惑清洗的淡然一些,因為他知道簡水兒並不是表面上那般嬌憨可人,少女所說的每一句話自然有其道理。

擰上水龍頭,拿起毛巾胡亂在臉上用力地搓了兩下,把臉搓的微紅,他擡頭看了一下浴室,確認這裏應該沒有什麽監控的設備,於是便緩緩地閉上雙眼,身體微微下沉,蹲了一個標準的馬步,在彌漫的霧氣間,開始早已習以為常的練習。

東林礦坑邊的顫抖此時早已紮入了肌膚之下,沒有人能夠看得到他緊繃皮膚下方的怪異痕跡,只有他自己能感覺到清晰的灼熱線條,在順著那些不怎麽了然的線路緩緩運行,從每一對肌肉雙纖維甚至是每一個細胞壁的摩擦裏擠出能量,逐漸蔓延到身體的每一個部分。

熱霧之中,許樂緊閉著雙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生物鐘確認蹲馬步的時間已到,右腳離開了地面,像一只收鞘的劍般放在了左腿的膝蓋後方,同時兩只手離開身體,向兩邊分開,形成一個似W的形態,整個身體的重心全部落在了左腳之上,然而他的動作顯得那樣的自然隨意,皮膚之下的肌肉線條隱現,堅硬而彈韌。

保持這個姿式五分鐘之後,他改變了自己的動作,將頭朝下,右手撐著濕漉漉的地面,左膝微蹲,左手彎向後背扶在自己的腰窩,同時右腳向後擡起,整個身體形成一條直線,這個姿式看上去很尋常,然而要長時間保持,卻是格外艱難。

又是五分鐘之後,許樂又開始改變姿式。

……

……

從少年時期開始的十個姿式,許樂非常細致地一個一個做完,沒有一秒鐘的延誤,每一個動作按大叔要求的那樣做到了極致,身體裏的肌肉和經絡被拉扯扭曲到了人體能夠承受的極致。

當年在礦坑旁要完成這十個古怪的姿式,對於他來說是天大的難題,然而這麽多年過去,這些姿式已經變成他身體本能裏的一部分,做起來格外順暢自然。

十個姿式做完之後,他輕輕地吐出一口濁氣,感到從頭頂到腳心,除了微微酸麻之外,生出一抹清爽自然的感覺。

許樂看著鏡中自己模糊的面目,撓了撓頭,忽然間那雙濃濃的墨眉裏卻多了一絲憂慮之意。

他不知道這個宇宙裏有沒有天才,但至少他自己很清楚,所謂的天才不過是超乎常人所能承受的努力,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只要時間允許,他從來沒有停止過這十個姿式的鍛煉——能夠擁有令七大家感到震撼的個人武力,能夠使用擬真系統操控軍事機甲大殺四方,其實都歸功於他日復一日沉默而堅定的修練。

然而這次在5460行星上的戰鬥,戰鬥到最後自己身體的虛弱及饑餓,讓許樂想起了前面好些次舍生忘死的生辣殺伐,他發現自己的能力有一個最難以解決的缺點——那就是每當他仗著體內的奇異力量,劈山砍海不能阻刹那之後,他的力量流失的會非常快,以至於每每只是燦爛一時,然後便會陷入無以為繼的困境。

這個並不難解釋,作為一名信奉科學道理的機修工程師,許樂雖然不能解釋大叔教給自己的那些玄妙本事,卻很容易解釋這種現象——能量總是守恒的,自己在極短的時間內,爆發出極大的力量或者說能量,那麽自己的身體肯定會快速陷入虛弱的狀態之中。

平常生活爭風吃醋打架鬧事裸裎殺人,這個問題並不大,大不了便是卷起袖管或脫了衣服尋一痛快,事後不去理會,然而如今是在西林前線戰場之上,面對著那些殘忍可怕的帝國軍人,這個問題便顯得有些令人頭痛,總不可能在戰場之上秒殺數台機甲,然後便只有等著被人痛扁至死,或是難堪地等著下屬或友軍來營救……

怎樣才能解決這個問題?許樂眯著眼睛盯著鏡中面色微白的自己,尋找不到任何答案。或許去問一下那位老爺子,或者是李封,也許能夠找到大叔這一系列古怪本領的根源道理,然而老爺子太高太遠,李瘋子卻對自己沒有什麽好感。

浴室間的熱霧漸漸從天花板處吸納而出,空氣回復清明,許樂打開冷水管,緩慢地搓洗自己的臉,冷靜自己的心,將心頭這抹最深層的隱患強行壓下,沉默片刻之後,就像一個通靈的神棍般,微啟雙唇,無聲無息,對著自己的大腦深處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