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背鍋

銀河墓園上空的細雨一直在下,許樂在雨中向著那棵大樹走去,樹下那位國防部副部長,正冷冷地看著他的每一步。

當他離樹下還有五米左右距離的時候,鄒副部長身後閃出了兩名軍官,警惕地注意著他。許樂知道國防部副部長的身邊,肯定有聯邦軍方最優秀的軍人作為安全屏障,但他並沒有停住自己的腳步,連李瘋子都打不倒他,軍隊這個在聯邦公民看來格外強悍的地方,並不能讓許樂感到太多的畏懼。

許樂的腳步沒有絲毫停滯,鄒副部長冷峻的目光裏多出了一絲復雜的意味,負在身後的雙手很隨意地揮了揮,動作雖小,那兩名聯邦軍人卻是馬上沉默地退到了極遠的地方。

許樂站到了這位軍方大佬的身前,沉默片刻後,開口說道:“您好,我是許樂。”

鄒副部長平靜地看著他,看了很久很久之後,才輕聲說道:“我是鄒應星。”

聯邦軍方有很多派系山頭,這是在久遠的歷史和戰爭中自然形成的,但無論怎麽看,在軍方後勤方面擁有絕對影響力,並且正在從國防部副部長的位置上,向著部長寶座進發的鄒應星,毫無疑問是最近這幾年,聯邦軍方最強大的大人物之一。

雖然只是輕聲地自報家門,但那在雨中十分清晰的聲音,充分顯露出這位軍中大佬的威嚴。

許樂微低著頭,眼角的余光卻注意到不遠處那個可惡的主任,看似無意,實際上卻是用心地注視著這裏,心裏不禁生出了一絲想法。

“鄒郁現在很好,煙酒不沾,孩子也挺好的。”

許樂開門見山,這樣一位真正談得上日理萬機的大人物,臨時停留在墓園中,當然不可能是為了和許樂看看雨中的山景。

鄒副部長似乎沒有想到這位年輕人居然會如此直接,眉頭微皺,沉默片刻後說道:“前些日子,郁子進了醫院?”

“先兆性流產的征兆。不過已經沒事了。”許樂在一瞬間,就感覺到了強大的壓力。對方說不定真把自己當成了毛腳女婿,鄒郁身體不適,那自然是自己的問題。

“壓力太大,過於緊張。”許樂緊接著說道。話不需要說透,這意思已經出來了,自然是指鄒家給她的壓力太大。

“她既然用自己的命來賭那個孩子的命,就應該知道,這種壓力不是家裏給她的,而是她自己給的。”鄒副部長冷峻的面容沒有絲毫軟化,他看著許樂那張平凡樸實的面容,微微皺眉。

細雨一直在下,雖然不大,但足以打濕墓園裏所有人的衣裳,已經有人注意到樹下鄒副部長正在和一個年輕人談些什麽。但他們卻無法知道談話的具體內容,紛紛鉆進汽車離開。沈教授還要處理一些其余的事務,空曠寧靜的墓園裏,就只有散落在四周的幾名軍人,以及樹下的鄒副部長與許樂二人。

當然,還有那位假意躲雨,卻找不到什麽合適地方的果殼研究所主任官員。

雨水打在許樂的軍帽檐上,微微作響,順著邊緣流到了他的臉上。他不由眯起了雙眼,站在他對面的鄒副部長,卻依然負手於後,根本不在意由天而降的雨水。

今天許樂穿著軍服,鄒副部長穿著便服,可是在場間這陣奇異的沉默之中,兩個人給人的感覺卻恰恰相反,鄒副部長依然才是那個真正的軍人。

長久的沉默之後,鄒副部長忽然冷峻說道:“搞大了我女兒的肚子,還敢堂堂正正站在我的面前,臉上沒有絲毫羞愧之意,只有三種可能,一,你是一個愚蠢到了極點,根本不知道死字怎麽寫的家夥,二,你是對自己很有信心,試圖用此事要獲取什麽利益的無恥之徒,然而……這是更大的愚蠢。”

許樂身形挺直地站在雨中,平靜地注視著鄒郁父親那張冷峻的面容,心裏卻開始漸漸緊張起來。

“邰之源看中的人,應該不會愚蠢到這種地步。”鄒副部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你敢這樣站在我的面前,只能是第三種情況。”

許樂不知道怎樣接話,只好沉默地站在雨裏,站在樹下,老老實實地站在這位軍方大佬的面前。

鄒副部長忽然嘆了一口氣,在雨中眯著眼睛,半轉了身體,看著山下那一片迷蒙的霧氣,緩聲說道:“自己的女兒,自己終究是管教不好。我不在乎你在替誰背鍋,但既然不是邰之源的,你又主動把這個黑鍋背上,那你……就繼續背下去吧。”

聽到前面那句時,許樂心有所觸,暗想在臨海遇見的鄒氏兄妹,那是何等樣的囂張冷酷,你這個做父親的在管教子女方面,確實是相當失敗。然而聽到後面那段話後,許樂的身體頓時緊繃起來,霍然擡首,怔怔地看著鄒副部長那張瞬間蒼老了許多的臉,不知如何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