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辟地(上)(第2/3頁)

只要桑桑在懷,他便能感知整個世界。

同時,整個世界也感知到了他。

……

……

西陵神殿前的崖坪上,已然是血的海洋。

熊初墨死了,何明池死了。

寧缺要求必須死的人,都死了。

中年道人站在崖坪石屋前,身影有些孤單。

葉紅魚和程立雪,站在西陵神殿前,崖坪上黑壓壓跪著無數人。

書院與道門的戰爭,至少在俗世層面,已經分出了勝負。

然而就在前一刻,天地間異象紛呈,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人們看到了東海垂落的雲幕,看到了熊熊燃燒的太陽,看到了長安城上那道恐怖的光柱,看到了如瀑布般淌落的光漿。

然後便是一片光明。

光明很刺眼,除了像葉紅魚這樣的強者,再沒有誰能夠看清楚人間的一切。

即便是葉紅魚和中年道人的眼睛也眯了起來。

桑桑的意志,隨著清風來到場間。

中年道人懂了,知道她獲得了新生,不由生出無限感慨。

守護人間無數萬年,您辛苦了。

葉紅魚也明白了,蹙起細細的眉,說道:“一對白癡。”

莫山山站在她身旁,臉色蒼白,沉默不語。

那座小鎮裏,屠夫放下了手中的刀,君陌卻還握著鐵劍。

這便是兩人最大的區別。

屠夫知道這場戰爭已經發展到自己都無法插手的地步,於是放手。

君陌卻想著,如果小師弟和那丫頭死了,卻未勝觀主,那便輪到自己戰。

在荒原的天棄山脈裏,黃裙飄舞,余簾不停北行,看都沒看長安一眼。

……

……

沒有人能命令整個人間,夫子也不能。

他只是代表人間與昊天沉默抗爭了整整千年。

寧缺要做的事情,是感知、然後嘗試引領整個人間的意志。

那是怎樣的意志?

太陽正在熊熊燃燒,天空深處的神國逐漸清晰,天地間一片光明,這是從未有過的白晝,就連湛藍的天空都快要變成純白的顏色。

光明令人盲,很少有人還能睜開眼睛。

光明令人熱,整個人間都被酷熱籠罩,大澤蒸騰,南海生波,殘雪盡融,那些被灼蔫的樹林裏,忽然響起蟬鳴,極北寒域裏那片雪海,竟然有了解凍的跡象!

太熱了。

熱到不能大汗淋漓,熱到不能呼吸。

長安城被來自神國的光柱不停攻擊,但有驚神陣的庇護,相對城外的世界,還相對好些,至少人們可以睜開眼睛,可依然很熱。

李漁和大唐少年天子在禦書房裏。她的衣裙已然被汗打濕,呼吸變得有些沉重,牽著弟弟的手,走到窗畔,將窗戶推開。

春風亭朝宅裏,朝老太爺和上官揚羽相對而坐,兩個人都已經脫光了上衣,露出精瘦絕不好看的身體,熱的極為難受。

“受不了了。”

朝老太爺撐著拐杖站起來,把房間裏所有窗子都推開,看著天上像瀑布樣流淌的光漿,暴怒罵道:“我操你個祖奶奶的,要熱死人啊?”

人間同此寒暑。

無論住在江畔還是海邊,無論有沒有風,都躲不過熱浪來襲,整個世界變成一個鐵屋,屋外有柴火不停燃燒,悶熱到了極點。

意志,就是想法,就是想做什麽。

現在,生活在這個世界裏的所有人,都想要一陣清風,想要推開窗子打開門,如果悶熱的鐵屋沒有門窗,那麽只能把它打破。

寧缺感知到了億萬人的想法,知道,那就是人間的意志。

億萬人的念力,無論來自天涯還是海角,向著長安城湧來,進入了驚神陣裏。

寧缺根本承受不了這等數量級的念力。

桑桑從他手裏接過了陣眼杵。

那道磅礴至極的、來自人間各處的念力,通過陣眼杵進入她的身體。

她是寧缺的本命物。

她有,便是寧缺有。

長安城南的書院,此時也是酷熱難當。

崖洞前的讀書人亦已衣衫濕透,但他卻一無所覺,還在對著桌上的書山墨海發呆,還在想著觀主先前說的那句話。

書生最終百無一用?

百無一用是書生?

讀書人越想越生氣,越想越失落。

他憤怒地伸出雙手,將桌上的書推了下去。

那些書離開了桌面,卻沒有落到地上,而是飄浮在了空中。

崖洞裏,無數冊書也離開了書架,飄到了空中。

“原來,是這麽回事。”

讀書人明白了,蒼老的面容上流露出天真的笑容,終於釋懷。

“去吧,讓他知道,文字本身就是有力量的。”

無數書籍,離開書院崖洞,像鳥群般飛到長安城墻之前。

書院藏書浩瀚,有典籍珍本,也有兩京雜記這樣的通俗讀物,數量難以計算,此時竟是在空中沿著長安城圍了整整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