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重回渭城當年道(第2/2頁)

他知道這少年是阿打。

當今金帳王庭最強大的近戰強者,早已取代了勒布大將的位置,據說是國師收的關門弟子,真正的戰鬥力卻可能不在國師之下。

那少年甚至有可能是現在草原上最強大的人類,然而就在前年,他還只是一個可憐的奴隸,瘦弱著、被欺淩著,隨時可能死去。

改變這一切的,只因為那場春風化作的輕雨。

寧缺下意識裏擡頭向碧藍的天空看了一眼,然後他搖了搖頭。

按照以往的性情,他本沒有與這個叫阿打的少年強者說話的興趣,就像葉紅魚曾經說過的那樣,既然要打架,還說那麽多廢話做什麽?

最終還不是要看誰死,誰活。

但因為想起那場春風化雨,他忽然對這少年有些好奇。

“你的名字是誰取的?”寧缺問道。

阿打說道:“我自己取的。”

寧缺問道:“為什麽要取這個名字?”

“用你們中原人的話來說,阿打……就是很能打的意思。”

寧缺笑了笑,說道:“我在這裏呆了很多年,我的草原蠻話或者說的比你更好,我知道阿是賤的意思,打是骨頭,你……是個賤骨頭。”

聽到這段話,阿打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國師讓你留下來攔我,就是讓你送死。”寧缺不理會他的臉色,說道:“讓開道路,看在她的份上,我會留你全屍。”

阿打不知道他說的她是誰,只是覺得很憤怒,因為很明顯,這名書院十三先生並沒有把自己當成真正的對手,為什麽?

他一直覺得自己對書院很尊敬——是的,他一直想要殺到長安去,然後把書院後山那些奇怪的人全部殺死,但他以為這就代表了自己的尊敬。

為什麽寧缺會是這種態度?

“我承認你很強大。”

阿打看著被血染紅的長街,看著他肩上的鐵弓,冷笑說道:“但你不知道我有多強大,鐵箭不便用的情況下,你有什麽資格瞧不起我?”

他很憤怒,卻在微笑,他要用這種方式來表達自己的輕蔑。

寧缺就算修行境界再高,也只是知命上境,在元十三箭失去最大威能的當下,他不認為對方是自己的對手。

單於和國師交給他的任務是攔截寧缺,延緩他過渭城的速度,然後伺機離開,他沉默應下,心裏卻一直在想別的事情。

他是長生天留給草原的禮物,他是浩翰而唯一的意志的體現,他怎麽可能輸給寧缺這樣一個人類,他要堂堂正正地戰勝對方!

寧缺早已沒有笑了,靜靜看著他,說道:“那你就死吧。”

阿打微微眯眼,稚嫩而黝黑的臉上流露出殘忍的神色。

他深深呼吸,胸膛像崛起於草原的山巒一般隆起。

只是呼吸間,渭城街道上一半的空氣,便被他吸入了體內,同時,仿佛有無窮無盡的天地氣息,灌進了他的身軀。

他被那場春風化雨完全改變了體質,對草原上的天地氣息異常親近,能夠以別的修行者想象不到的速度吞吐天地元氣。

這意味著什麽?

這意味著他擁有取之不竭的力量。

而在他正式拜在國師門下之後,更是學到了當年明宗的修行法門——國師學識淵博,法貫三道,又與熊初墨交好,有這種法門並不意外。

換句話來說,阿打早已入魔。

他的身體比真正的石頭更堅硬,他的生命比真正的石頭還要堅韌,再加上長生天的眷顧,他覺得自己本就應該無敵。

是的,他忌憚寧缺的鐵箭。

但今日真正看到那道鐵箭後,他依然覺得自己可以嘗試著硬接。

由此可以想象他強大的信心。

隨著阿打的呼吸,天地氣息一片大亂。

渭城裏起了一陣狂風。

他看著寧缺,就像看著一個死人。

他要做到單於和國師根本不期望他能做到的事情,他要挽救王庭的命運,他要成為草原上新的不落的太陽,繼而照耀整個人間。

所以在這場戰爭裏,他一直保持著沉默,靜靜看著所有的事情發生,直到此時,他才走到街道上,攔住了寧缺的去路,然後準備殺死對方。

渭城內外的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天地元氣的劇烈變化。

普通人看不到天地元氣的變化,但他們可以看到奇異的天象,渭城上方忽然飄來了一朵烏雲,遮住了所有的陽光!

國師、徐遲這樣的強者,則是清晰地察知天地元氣正在向某處快速地湧動,阿打所展現出來的恐怖實力,讓二人產生截然不同的情緒。

街道上狂風大作,酒館處只剩下半截的招牌,被拂的撞在土墻上,發出砰砰的悶響,撞的墻壁上黃土簌簌剝落。

這時候,寧缺忽然說了一句話。

“你知道嗎?以前我在這家酒館裏買過很多罐酒、很多只燒雞,贏過很多銀子,收過很多人的內褲,拒絕過很多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