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深淵底,潭水畔(第2/4頁)

葉紅魚還活著,她從欄畔跳到絕壁裏,破雲墮落,在所有人都以為她必死的情況下,她依然活著,她做到了只有昊天才能做到的事情。

她是怎麽做到的?

如果要從頭開始敘說,那要退回到半年前,當時一封信離開裁決神殿,經由最隱秘的途徑送到某個地方,向對方發出了一份邀請。

如果簡單一些說,那麽我們可以把畫面轉到那天夜裏——就是掌教熊初墨、中年道人和趙南海三人圍攻葉紅魚的那個夜晚。

夜晚之前的白天,禇由賢和陳七在道殿裏慷慨而談,代表寧缺向葉紅魚發出邀請,向整個西陵神殿表達了書院和唐國輕蔑的態度。

因為葉蘇的緣故,也因為對觀主心意的推算,葉紅魚沒有接受寧缺粗暴的邀請,卻也沒有讓掌教把他們殺死,而是把他們關進了幽閣。

幽閣是西陵神殿用來關押叛教罪人和魔宗余孽的地方,戒備極為森嚴,無數陣法隨時等著殺人於無形,無數年來,除了衛光明老人,從來沒有人能夠從這座監獄裏逃走,當年陳皮皮被囚於此,即便寧缺也沒有任何辦法。

禇由賢和陳七被裁決司的黑衣執事押入幽閣最深處,被關進鐵柵欄後方逼仄的牢房,那時候他們對離開再沒有任何期望,知道最終等待自己的或者是死亡,或者是永世不見天日——無論哪種都很令人絕望。

令他們聊覺安慰的是,從白天到夜晚這麽長的時間,一直沒有人來審訊,傳聞裏裁決司那些恐怖的手段,沒有落到他們身上。

他們很簡單地便想明白,他們沒有變得血肉模糊,沒有被痛苦折磨到只想自盡而死,只能是因為葉紅魚,只有她會這樣做。

今夜或者明日,她或者會冷酷地將禇由賢和陳七殺死,但她不會對這兩個人進行折磨,這已是極大的寬容。

她沒有接受寧缺的邀請,看起來,也不想讓寧缺憤怒。

禇由賢和陳七坐在囚房裏,看著石壁,沉默無語,除了一桶清水,房間裏沒有任何事物,也沒有人送來食物。

沒有受折磨,沒有禁受裁決司恐怖的刑罰,卻也沒有人理會,長時間的等待其實也是一種很殘酷的折磨,不知道什麽時候便會有人進來把他們殺死,這種心理上的焦慮感,直接讓禇由賢變得有些不安,臉色越來越蒼白。

陳七想的事情卻比他要深很多,他在想沒有人理會自己二人,是不是葉紅魚在等著他們撞墻自殺?安靜的環境,總是容易讓人胡思亂想,尤其是對於擅長陰謀手段的他來說,他越想越覺得就是這麽回事。

葉紅魚的寬容慈悲,應該便是給自己二人自殺的機會。

他告訴了禇由賢,禇由賢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猶豫片刻後,詢問接下來應該怎樣做——馬上撞墻自殺,還是再等一個晚上?

陳七沒有聽到——就在禇由賢開口的時候,囚室外傳來一聲很恐怖的巨響,那聲音將禇由賢此生最有勇氣的一段問話完全掩蓋。

隨著那聲恐怖巨響,緊接來到是一陣震動,深藏於山腹裏的囚室都開始劇烈的震動,桶裏的清水不停擺蕩,濺了很多出來。

禇由賢扶著墻壁,極艱難地站穩身體,覺得頭有些暈。

這是地震了嗎?

陳七神情變得有些嚴峻,快步走到石窗畔,向囚室外的絕壁間望去,只看到夜穹裏的那輪明月,看不到任何別的畫面。

他聽的很清楚,先前那道恐怖的撞擊聲,來自絕壁外的夜空,而那道震動,應該來自桃山高處,說明高處發生了什麽事情。

緊接著,桃山峰頂又傳來幾聲巨響,震動傳至囚室裏,桶裏的清水蕩出來的越來越多,打濕地面,然後流到禇由賢身前。

禇由賢向後退了兩步,看著陳七臉色蒼白問道:“出什麽事了?”

陳七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

他們現在是囚犯,自然不知道此時在桃山峰頂那座黑色的裁決神殿裏,道門最巔峰的數名強者,正在進行著生死搏殺。

那些恐怖的撞擊聲,那些恐怖的震動,便是戰鬥的影響。

響起腳步聲,禇由賢和陳七回頭望去,只見一名黑衣執事走到柵欄前,取出鑰匙打開柵欄,用目光示意他們跟著出來。

那名黑衣執事約四十歲左右,臉色蒼白至極,不是那種病弱的蒼白,也與恐懼無關,只是無數年來不曾見過陽光的結果。

取鑰匙、開囚室的柵欄、示意犯人跟著出來,那名執事做這些事情時,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很是平靜自然。

禇由賢和陳七對視一眼,看出彼此的疑惑與不安,變化突然來臨,卻不知道是好是壞,離開石室後迎接他們的是死亡還是什麽?

離開囚室,迎接他們的是很長的通道,通道由石壁組成,高約一人半,寬不過兩人,從幽閣後方某間庫房斜斜向桃山下方延伸,昏暗的燈光把他們兩人和那名黑衣執事的影子映在幹燥的地面上,腳步聲異常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