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只恨前路有一人(第2/4頁)
賀蘭城門極高,在兩面峭壁之間,唐的身軀很高大,她在背簍裏站起,自然更高,但她還不滿意,踩在凳子上的腳踮了起來,模樣有趣。
“我不想等了,我總覺得那邊有動靜。”
風拂著發絲,在稚嫩的小臉上亂動,有些癢,有些惱火,她用小手掌胡亂抹了兩下,嚷道:“我要過去看看。”
她在背簍裏亂動,唐的身軀有些不穩,扶著簍底說道:“金帳王庭過不了賀蘭城,想要保住左帳的最後火種,只能用別的方法。”
余簾想到某種可能,然後知道那不是可能,而是肯定會發生的事情,說道:“他們要南下,通知部落,我們也要南下。”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聲音裏沒有任何情緒,只是小姑娘的聲音本就稚嫩,所以聽上去就像是小女生想要學大人那樣嚴肅地交談,很好笑。
這些年唐習慣了這種聲音,如鐵般的雙眉依然難以抑止地顫抖了一下,說道:“金帳王庭會有準備,或者我們也應該準備一下。”
“我說過我很好奇他們給我準備的禮物是什麽。”
余簾的小臉上沒有表情,說道:“那個小奴隸聽說是桑桑留給人間的禮物,我是寧缺的師姐,代他去拆,不滿意便退貨。”
“中原的事情真的不需要擔心嗎?”
唐想起那位曾經與自己齊名的道門行走,有些不安。
“觀主不是熊初墨那種白癡,殺死葉蘇對道門毫無意義,他怎麽會去做?道門現在最好的應對方式,也是唯一的應對方式就是等待。”
余簾說道:“如果在新教影響昊天信仰根基之前,神國裏昊天與老師的戰鬥分出勝負,他們的等待或者說賭博便贏了。”
新教是信仰,有書院和唐國的庇護,這信仰很難被完全毀滅,道門給予的壓力越大,甚至越有可能幫助新教壯大。
書院如果想要在這場戰爭裏搶得先機,需要在神國裏那場戰爭分出勝負之前,全力幫助新教壯大,以此削弱昊天的力量。
相對而言,道門的局面看似極好,實際上很被動,做與不做都是錯,如余簾所言,只能平靜或者說無奈地等待,主動權在書院的手中。
這便是為什麽寧缺要與這個世界談談,因為他有談話的資格,他有讓道門、讓觀主被自己說服的信心,余簾亦作如是想法。
就在這時,駐守賀蘭城的唐軍帶來了一個消息。
唐國當年耗費巨大資源,在賀蘭城修建了一座傳送陣,只能傳送極簡單的消息,輕易絕對不會啟動,數十年來,只啟動過寥寥數次。
最近一次是先帝病逝的消息,而今天傳送陣又啟動了,同樣也是一個死訊,一個很壞的消息,一個余簾沒有想到的消息。
“葉蘇死了。”
收到這個死訊,唐想起過去二十年裏的那些畫面,想起當年荒原上那株樹,想起那個說邪魔呵外道的驕傲背劍少年,沉默了很長時間。
余簾也沉默了很長時間。
這裏的“很長時間”真的很長,從收到死訊開始,她便在寒風裏沉默,一直到日頭西移,暮色占據西方整個視野,才結束。
賀蘭城某處傳來白色的炊煙。
她看著那道炊煙說道:“壞消息,也可能是好消息。”
整整數個時辰的時間,她沒有感慨,更沒有感傷,一直在沉默裏反思,在沉默裏計算,計算葉蘇的死,會對人間的局勢造成怎樣的影響。
最終她計算的結果是,影響應該偏向書院希望的那方面。
所以她說,葉蘇的死訊也可能是好消息,就像那道裊裊升起的炊煙,看著有些寂寥,實際上背後隱藏的是活著需要的煙火味道。
余簾的表現很冷酷,是的,她本來就是冷酷的人,隆慶才會說她和寧缺一直等著葉蘇去死——那不是她的計劃,但既然葉蘇死了,她可以接受——這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她在寒風裏沉默了整整半天,從正午直到暮色染紅天邊,除了思考葉死之死帶來的動蕩,更是想明白那件真正重要的事情。
陳某究竟是怎麽想的?
她對唐說,她和寧缺肯定觀主不會對葉蘇動手,結果證明她和寧缺想錯了,這個錯誤裏肯定隱藏著極大的問題。
“不弄清楚他的想法,我不舒服。”
余簾向城下走去,將滿天暮色扔在身後,同時也把金帳王庭扔到了身後,與她擔憂的事情比起來,那些事情根本不值一提。
……
……
賀蘭城傳送陣的另一頭在大唐皇宮,余簾在賀蘭城收到葉蘇的死訊,皇宮裏的人們自然更早知道這個消息,氣氛異常壓抑。
李漁的臉色有些白,不知道是這幾年少見陽光,還是別的什麽原因,神情還算寧靜,但緊握著椅子的手,顯得有些不安。
事實上不止不安,她這時候很緊張,甚至恐懼,但她是監國的公主,她要給皇帝陛下做出榜樣,所以她能流露出太多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