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一道白煙(第2/4頁)

神輦在街中間緩慢移動,輦旁十余名侍女不停向夜空裏灑著花瓣,那些花瓣與新落的雪一混,然後一同落下,聖潔純凈。

雪風微作,掀起輦前的幔紗,露出橫木立人猶帶稚氣的臉龐。

長街兩側,成千上萬的陽州民眾,紛紛跪拜在地,最前方,清河郡諸閥的閥主同樣雙膝跪地,沒有人敢直視他的容顏。

今夜的陽州城,到處都在追殺,到處都在死人,鮮血灌進青石板的縫隙,流進清澈的富春江,是自數年前叛亂後最血腥的一個夜晚。

忠於長安城的年輕人,在今夜死了很多,至於那些沒能被神殿發現的,想必在看到如此血腥的畫面後,也會沉默很多。

橫木立人今夜只出了一次手,十余名唐國天樞處的強者,盡數死亡,他的手上染了鮮血,他的意志更是讓鮮血塗滿清河郡。

他的神情卻還是那般平靜,天真可喜。

他不是西陵大神官,但他有不下於西陵大神官的權柄與威嚴。

他是昊天留給人間的禮物,他以昊天的代言人自居,他坐著神輦,在散播的花與雪中緩慢前行,享受著凡人的敬畏與愛。

他很喜歡這種感覺。

與唐國的戰爭終於開始了,那個叫寧缺的人還能安坐長安城嗎?

寧缺,你什麽時候出來?

你什麽時候來見我?

請來與我一戰。

請來被我殺死。

火光把夜雪照耀的如白色的粉,又像是春天的柳絮。

橫木立人的目光穿透漫天的風雪,掠過青峽,落在長安城,微笑想著。

……

……

中原處處皆雪,無論桃山還是陽州城,都被或薄或厚的雪包裹,稍後宋國也將落下一場雪,那場雪必將名留史冊,而在這之前,本來風雪連天的草原,卻忽然間雪停了,雲散雪消,露出那輪明亮的月。

渭城北方,數千座帳篷正在被拆除,無數牲畜正在被驅趕,金帳王庭的勇士們正在給座騎佩鞍,數萬名精銳騎兵即將啟程,場面很壯觀,卻聽不到什麽聲音,除了牲畜不安的鳴叫,氣氛顯得有些壓抑。

做為大陸北方最強大的勢力,在過去這些年與唐國的戰爭連獲勝利,金帳王庭的貴族子民有足夠的資格驕傲得意,但此次的情況不同。

今夜,金帳王庭即將整體南遷。

南遷便是南侵。

這意味著最後的決戰即將開始,意味著將與統治世界千年的唐國你死我活,便是金帳最驕傲的勇士,也開始緊張起來。

最先離開渭城南下的,是一個看上去很普通的車隊,車隊由十余輛大車組成,人手不多,也沒有什麽輜重,所以走的輕松。

對金帳王庭來說,這卻是最重要的車隊。

十三名草原大祭司,分別坐在自己的車廂裏,胸前掛著的骷髏頭項鏈,在窗口透進來的月光照耀下,潔白的像是純潔的玉。

國師胸前掛著的是一串普通的木珠,就像他身上那件普通的衣裳,就像他普通的容顏,他看著窗外那輪明月平靜微笑,不知想些什麽。

對於中原修行界來說,他是化外的蠻人,哪怕帶領金帳王庭投到昊天的懷抱,他和那些祭司依然遊離在正統的修行世界之外。

但這不影響他的強大,也不影響他的情緒。

他很向往那輪明月,他很想去南方,體會一下中原人的所思所想,他想去長安城,他想去書院,當然,去了自然就不想回來了。

少年阿打也在看著那輪月亮,被風雪連續洗了好些天的空氣,格外潔凈,深夜的草原格外安靜,於是那月亮顯得格外圓、格外大。

和國師不同,阿打沒有太多想法,他只是覺得那輪月亮有些刺眼,他眯著眼睛,滿是稚氣的臉上,寫滿了煩躁。

金帳王庭總動員,十余萬鐵騎即將南下,單於的決心很大,動作很迅速,阿打卻還是有些不滿意,他急著去南方。

他要殺死那名叫華穎的唐將,他要沖垮唐軍最後的騎兵,從向晚原到河北郡,有水草的地方都要成為他開拓的疆土。

在這個過程裏,他將和車隊裏的人們,一起等待著那枝鐵箭的到來,等待著余簾的到來,他要折了那箭,殺了那人。

為什麽?因為他想這樣做,他要報復那個叫寧缺的唐人,他要戰勝傳說中的書院,他想,既然自己這麽想,那麽這應該便是長生天的意志。

……

……

宋國都城,此時尚未下雪。

廣場上的對峙已經持續了很長時間,數千名新教的信徒,與人數相近的道門神官及宋國騎兵們,緊張地互相看著,已然疲憊。

高台上點燃了火把,照亮了這片角落,葉蘇坐在案後,看著案上的道義真析靜靜思考,陳皮皮跪坐在他身旁,沉默不語。

唐小棠和十余名劍閣弟子,站在高台之前,也自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