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花前月下(下)(第2/3頁)

他不敢再看腳下,直接望向石窗裏。

陳皮皮在石窗裏笑眯眯地看著他。

只有光線能夠穿過石窗,就算有人在絕壁上用那把血色巨刀鑿石,聲音都無法傳入囚室,陳皮皮能在第一時間發現寧缺來到石窗外,不是他和寧缺有什麽心靈感應,也不是他能掐會算,而是他一直看著窗外。

更準確地來說,這幾天的時間裏,他吃飯洗澡放屁,卻沒有怎麽睡覺,所有的時間,都一直看著石窗外。

幽閣裏的執事神官,以為他被關瘋了,才會對著那片一成不變的青天發呆,他其實只是在等寧缺。他知道寧缺肯定會來,卻不知道什麽時候來,那麽便只好一直看著石窗外,確認不會錯過。

寧缺從懷裏取出寫好的那封信,在石窗前攤開放平。

陳皮皮借著囚室裏的油燈光線,看著紙上的蠅頭小字微微蹙眉。不愧是書院唯一六科甲上的天才,隨意看了兩眼,便把信紙上寫的內容記得清清楚楚,如果有人這時候要他倒背一遍,想來也不是什麽難事。

寧缺把紙收回懷中,笑著無聲問道:“牛逼不?”

陳皮皮這才知道書院的計劃竟是如此,不由覺得好生荒唐,細細想來,卻又覺得很有道理,但最後他還是搖了搖頭。

和書院的計劃無關,他只是不同意寧缺補充的救他出幽閣的內容,書院的計劃越有道理,他越不能接受自己會打亂那個計劃。

看見他搖頭,寧缺沒有說什麽,直接豎起了中指。

陳皮皮依然搖頭,用手指在空中寫了些字。

寧缺看著這些字,微微皺眉,不明白為什麽要提到她。

他伸出手指,在窗外的空中寫了一句臟話。

陳皮皮有些生氣,用手指寫了一句更臟的話。

寧缺沒有生氣,此時的畫面,讓他想起當年初入書院,在舊書樓上和這個死胖子用信紙傳話的那段往事,不由笑了起來。

時間行走的如此悄然無聲,不知不覺間便消失無蹤,誰能想到多年之後,他和陳皮皮都來到了桃山,在絕壁內外再次開始通信。

陳皮皮大概也想起了那段往事,笑著無聲說道:“幽閣裏的飯菜確實挺香的,你要有興趣,不妨可以進來試試。”

便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了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然後有人走進了囚室,他臉上的笑容驟斂,對窗外的寧缺挑了挑眉。

寧缺會意,迅速在絕壁上向側方移了些距離,確保光線角度的關系,囚室裏的人無法看到石窗外的自己後,重新望向囚室,當他看到走進囚室的那個人,不由有些吃驚,不明白此人為什麽會出現。

陳皮皮沒有見過走進囚室的這個男人——如果他自己沒有記錯的話——但他認得那張銀色面具,所以也有些吃驚和不解。

“如果我沒有推算錯誤,你如今在西陵神殿裏應該非常低調才是,怎麽會想著犯忌諱來看我?而且你怎麽知道我被關在這裏?不要說什麽你在裁決司裏還有親信,我知道那個女人多冷血強大。”

隆慶看著窗邊的胖子,說道:“不愧是道門天才,被關在幽閣裏卻像能看到外面發生的所有事情,可惜……現在的你只不過是個廢物。”

陳皮皮說道:“雖然我的脾氣一向挺好,但不是完全沒有脾氣,而且哪怕瞎子也能看出來,你沒有資格說我是廢物。”

隆慶微笑說道:“你的雪山氣海已毀,不是廢物能是什麽?”

陳皮皮神情不變,笑眯眯說道:“連你這個真廢物,被寧缺一箭射穿,都能重新練回來,難道本天才還做不到?”

隆慶說道:“即便你練回來,你依然是個廢物。”

陳皮皮嘆息說道:“看來你真被寧缺欺負成幼稚病了。”

隆慶說道:“如此幼稚的談話,確實沒有繼續的必要,你馬上就要在光明祭上被聖火燒死,我何必再來羞辱你。”

“我還是想聽聽你為什麽說我是廢物。”

陳皮皮神情微變,站到隆慶身前說道。他想擋住此人,不讓窗外的寧缺看到他在說什麽,然而他的動作晚了。

寧缺把隆慶說的那句話看的清清楚楚。

光明祭是西陵神殿最盛大的祭天儀式,必然需要最高級別的祭品,到今天為止,依然沒有人知道光明祭的祭品是什麽。

今夜寧缺才知道,原來陳皮皮就是光明祭的祭品,迎接他的將是最聖潔的昊天神輝無休無止的燃燒,以及最徹底的死亡。

“這個祭品還真夠貴……重的。”

看著囚室裏陳皮皮寬厚的背影,寧缺笑著想道,然後在心裏默默把曾靜大學士的夫人罵成了世間最無恥的婊子。

……

……

(這是二十七章,順便再講一次二十七杯酒,第六杯酒原文是石徑彎彎,盡頭有位姑娘,我寫的時候,把這句忘了,後來一看新寫的山鬼那句,發現意思竟是一樣,不由有些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