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在青天上寫字(第2/2頁)

沒有什麽理由,沒有什麽原因,他就是覺得有資格刻在這把刀上的,必然是一道非同一般的符文。

於是這把鐵刀便一直黯淡著,上面始終沒有刻上任何符線,厚重的刀身顯得那般樸實無華,只是任由無數鮮血不停地浸洗。

直到今日,長安城南一聲清鳴,朱雀破空而至,化為一道火落在了刀上,然後黝黑的刀身上,多了一道鮮紅的圖案。

寧缺這才明白,原來自已一直等的就是它。

他這才明白,夫子離開人間前,讓朱雀與自已相見的原因。

能夠與這把鐵刀相配的,確實必須是一道不凡的符。

這道符,就是朱雀。

就是驚神陣裏的殺符。

……

……

刀已經從雪中拔出。

寧缺舉刀,雪粉驟散。

黝黑刀身上的朱雀神符,驟然間明亮。

一道鮮紅的火焰,從刀鋒處噴射而出,直刺天穹。

此時風雪早消,青天展露在人間無數雙眼睛之前。

鐵刀噴出的那道鮮紅的火焰,竟有十余裏長,隨著寧缺舉刀的動作,在碧藍如瓷的青天上,由東北向西南拖動。

火焰拖動,碧藍的天穹上竟被燒出了一道痕跡,就像是有人拿了根像山峰般的巨筆,在天空上重重寫下一筆。

這一筆便橫跨了半個天空,不知幾萬裏。

寧缺落刀,刀鋒噴出的火焰隨之下移,開始寫第二道筆畫。

……

……

皇城角樓裏。

余簾靜靜看著天空,看著那道在天地之間移動的火焰。

然後她看了一眼自已手裏的那把刀。

這是一把巨大的血色彎刀,甚至有她嬌小的身軀兩個長,兩個寬。

這把血色彎刀,正是魔宗的聖物,在荒人南遷之後,便一直由唐小棠保管。

余簾身為魔宗宗主,拿到這把刀是很自然的事情。

觀主在雪街上前行時,她來到皇宮,為的便是這把刀。

如果只從外觀上來看,她手裏這把血色巨刀,絕對要比寧缺現在手裏的那把刀更加恐怖,給人更強硬的震懾感。

但她知道和寧缺手中的刀相比,自已的血刀差了些東西。

寧缺的刀能夠在天空上寫字。

“你終於寫出那個字了。”

余簾看著碧藍天空上那個漸漸成形的字,忽然深吸了一口氣。

皇城四周的積雪,隨著她的呼吸,從地面上飄了起來。

護城河裏的冰面,喀喀作響,碎成無數塊。

無數的空氣,在她的呼吸之間,灌進她嬌小的身軀。

她的胸脯微微起伏。

她的眼睛漸漸明亮。

……

……

雪街上所有人都在看著天。

長安城裏所有人都在看天。

人們看著那道火焰形成的巨筆,在湛藍的青天上寫字。

大師兄也在看天。

沒有雪落下,他的眼睛卻有些微濕。

他看著天空默默說道:“老師,小師弟終於把那個字寫出來了。”

然後他深吸了一口氣。

雪街上沒有任何變化。

呼吸之間,就連落在積雪上的枯葉都沒有顫動一絲。

他的眼睛漸漸明亮。

他身上的棉襖繼續滲血。

木瓢碎在蔥嶺之前。

木棍被他握在手中。

那卷舊書不知被他放在何處。

棉襖上的腰帶,再不用系那麽多東西,那麽多憂思。

於是開始飄拂起來,畫出道道殘影。

……

……

寧缺看著觀主,落刀。

因為他手中的刀,必然要落在觀主的身上。

所以他要砍的準一些。

他的眼神與觀主的眼神,在街中相遇。

他沒有在觀主的眼中看到別的任何情緒,只看到了平靜。

空中飄著的雪屑,也變得平靜起來。

雪堆擠壓所發出的極微小的聲音開始變得低沉。

時間流逝的速度,開始變慢。

然後他的識海裏響起觀主的聲音。

“你的筆畫寫錯了。”

寧缺並不擔心。

因為除了佛祖之外,沒有誰能夠真正地操控時間規則。

觀主也不能,他縱使用大神通讓時間變慢,但他也在變慢的時間之中,這也就意味著,無論鐵刀落的再慢,總有到達的那一刻。

他對觀主說道:“筆畫寫錯了,不代表字也是錯的。”

觀主的聲音消失了片刻,然後再次響起。

他的聲音很感慨,情緒很復雜。

“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