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長安,落雪如幕(第2/2頁)

寧缺說道:“信仰呢?”

黃楊大師說道:“信仰本身沒有力量,需要一個具體的指向,當無數人的信仰集中在那個指向上,力量便會體現在那個指向上。”

“佛祖嚴律諸弟子不立偶像,便是因為這一點。”

黃楊大師看著他繼續說道:“你師顏瑟當年曾經說過,每個人的想法其實都是一道符,只是太過弱小微渺,所以無法感受得到,而當所有人同時寫一道符時,這道符便有可能顯現出來,甚至變成偉大。”

……

……

寧缺明白了些什麽。

原來還真有可能,尋找到一種手段召集能夠與天地相抗衡的人間之力,如果他能夠尋找到那道力量,便能疏通驚神陣。

他來到雁鳴湖南岸,坐在霜草間,伸指到空中,臨摹了幾篇碑帖,待心平和之後開始寫字,開始尋找那個字。

已經晉入知命境的他,此時隨意寫出來的字便是符,寫字便是寫符,他尋找的那個字,實際上也就是一道符。

太陽逐漸西移,然後落到城墻下,黑夜來臨。

他坐在湖畔繼續寫字寫符,尋字尋符。

幾百字。

幾千字。

最後只剩下一個字。

那個字由兩條直線構成。

正是他會的唯一神符:二字符。

他不停地寫著二字符,寫到疲憊不堪,雙眼明亮復又黯淡,然後再次明亮再次黯淡,最後變得麻木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停止了書寫。

他看著雁鳴湖對岸的院落發呆。

便在這時,有片雪花飄落,落在他的身上。

他想起了那年的雪。

想起了雪湖上的那場戰鬥。

桑桑撐著大黑傘,站在風雪中,唱歌給雪湖聽。

如果桑桑還在,如果大黑傘還在,如果鐵箭還在,他真的很有信心,就算不能把堵塞的長安城貫通,也能借助驚神陣殺死那個男人。

然而桑桑已經死了。

湖對岸的院落已經很多天沒有燈火。

朝廷派去泗水畔的人回報,大黑馬和馬車消失不見。

他必須找到那個能夠調動人間之力的字。

雪花繼續飄落。

幾根睫毛飄落。

他的臉色蒼白,頰上卻有紅暈,顯得極不健康。

他的神情平靜,實際上已經焦慮疲憊到了極點。

他找不到那個字,寫不出那個符。

顏瑟大師用了一生的時間,都沒有找到那道符,更何況是他。

寧缺嘆息一聲,一道白霧。

他舉起手指,繼續書寫,繼續尋找。

他在白霧裏書寫,在落雪裏書寫,在漸漸積雪的地面上書寫。

因為疲憊與緊張,他的手顫抖的越來越嚴重。

二字符的兩個筆畫,有時候會變得有些歪斜。

……

……

長安城的下了一場雪。

這是天啟十八年的第一場雪,初雪。

黑夜漸退,晨光漸至。

城中的街道與檐瓦,都被白雪覆蓋,好生潔凈。

昨夜風從北方來,城南安靜。

因為沒有寒風的幹擾,南面的城墻上覆著淺淺的一層薄雪。

看上去就像是一片白色的幕布。

忽然間。

城墻薄雪間,出現了一只腳印。

此處距離地面約有數十丈,蒼鷹能築巢,人不能至。

但卻多了一只腳印。

瞬間後。

數百丈外的城墻薄雪間,又多出了一只腳印。

緊接著,有一雙腳印出現在其後。

這兩個腳印分別屬於兩個人。

熬冬的老鷹,被城墻上的腳步聲驚醒。

它警惕地望向遙遠的空中。

明明那兩個人的腳印在城墻之上。

它卻望向空中。

一望無盡的長安城墻上。

那兩個人的腳印不時前後出現。

看不見人。

只能看見腳印。

仿佛仙人在人間留下的痕跡。

腳印漸至南門。

輕揚的雪花裏,出現一抹青衣。

知守觀觀主在南門外,顯現身形。

一柄道劍,負在他的身後。

七日不眠,在山河間縱橫無數萬裏,他依然神清氣朗。

雪中忽然出現一根木棍。

木棍很短。

很硬。

木棍砸向觀主的後腦。

觀主揮劍。

劍與木棍相遇。

迸發出一聲巨響。

響聲悠揚宏亮。

黃鐘大呂。

長安城醒來。

城內鐘聲大動。

不知是被鐘聲震動。

還是被劍與木棍的撞擊震動。

還是被那個人所震動。

十余裏長的南城墻上覆著的薄雪,簌簌落下。

露出黑色的城墻顏色。

城墻之下積了很多的雪。

如同落下的幕布,堆積在了一處。

……

……

(最後那個畫面,我很喜歡,如果拍電影,那就漂亮了,點卷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