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青峽論劍(上)(第2/2頁)

因為他的精神氣魄,都不在自已的身上,而是在劍裏。

劍在身畔,在鞘中。

“小說故事,傳聞野史裏,往往能夠見到普通人對修行者的想象,甚至是修行者的想象,說什麽萬事萬物皆為劍,強者摘一花一枝便能殺盡天下英雄。然而這些只會空談的論劍者,只是徒惹人發笑罷了。”

柳白看著二師兄手中的鐵劍,說道:“劍就是劍,不能是花,不能是草,更不能是手裏握著的一把虛無,因為劍必須足夠堅硬強韌,筆直鋒利,如此才能周遊於青天之外,落於萬裏之外,不然連風都斬不破,摩擦都能燒融劍身,又何談破甲殺人?我看人用劍,首先便看他用的是不是好劍。”

“今日我看到了兩把好劍,葉蘇的劍用的是異木,單從材質上論,已是最好的選擇,但與你的鐵劍比起來,卻還是差了些味道。因為劍必須是鐵鑄的,鐵鑄的劍染上血,才叫鐵血,殺起人來才暢快淋漓。”

柳白望向篷下的爐火,與憨實的六師兄,贊道:“書院果然是個很了不起的地方,居然有人能夠打鑄出這樣的好劍。”

二師兄向原野間走去,說道:“但劍終究是人來用的。”

“你的劍法也很好。”

柳白說道:“這些年其實我一直很想知道,你和葉蘇究竟誰更強,此時看來,果然還是你更強,你的劍更強,你的劍法也更強。”

二師兄說道:“但你才是最強的。”

柳白的神情沒有什麽改變,因為這樣的評語,當年他聽過很多次,直到世間再也沒有誰敢對他的劍做出評價。

少年時,他在大河畔悟道,自此劍氣縱橫於山河之間,從來沒有人敢對他劍道第一的名聲提出過任何質疑。

“劍道在於劍與法,我一直很看重劍。”

柳白說道:“我在劍閣崖洞裏培劍十余載,最終修成一柄好劍,然後被夫子借走,雖然有所遺憾,但那劍能在夫子手中斬神屠龍,也算榮耀。除了那把劍,我還有很多把好劍,比如現在腰間系著的這把,比你的鐵劍也要強。”

“至於劍法,我並不覺得自已有何天賦。身前一尺,其實並不是我的開創。這種馭劍法門,最初出現在世間,來自於軻先生。”

二師兄說道:“但卻是你發揚光大的,值得世間用劍之人相敬。”

在修行界尤其是劍道的歷史上,柳白是一個無法忘記的名字,因為他是第一個把近戰提到絕對高位置上的大劍師。

以往修行界的劍師,一直講究飛劍馭劍,在他們看來,操控天地元氣,這才是修行者與普通人之間最森嚴的分野。

直到柳白橫空出世,以身前一尺之劍舉世無敵,才讓所有的劍師,在修行道路上看到了一種新的可能,這種改變甚至可以說是革命性的。

正因為如此,二師兄對他持有敬意。

柳白說道:“早年間,其實我一直在兩種馭劍術之間搖擺,直到經過東海長堤一戰,我才明白這種搖擺,其實已經違背了劍的本義。”

“當時我一劍千裏,傷了顏瑟,他對著堤外的狂暴海潮寫了一道符,明明隔著那麽遠,那根禿筆卻落到了我的臉上。”

柳白摸了摸眉毛,微微自嘲一笑。

“那一戰之後,我才最終選擇劍在手中。這兩種馭劍法門最根本的區別就在於,修行者是要用天地元氣控劍,還是用劍控天地元氣,其間各有優劣,並不明顯,但如果你仔細去想,就會發現劍就應該用這種法門。”

“佛宗的銅缽不行,念珠不行,棍也不行,符亦不行,因為這些本命行都沒有形,而劍有形,劍的形狀就適合用來控制天地元氣傷人。”

“因為劍是直的,並且有鋒,所以不能中庸,任何中庸都不行,或者縱劍萬裏,或者身前一尺,你不能搖擺不定。”

柳白說道:“你先前與葉蘇說了很多道理,我不懂那些道理,我只懂劍理,劍既然是直的,那就應該刺破,應該穿過,唯其至簡,所以至強。”

二師兄說道:“道理本是人間之事,你本就不應該還留在人間,自然不需要理會,可如果你要留在人間出劍,有些道理,還是需要遵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