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何明池

李漁過了很長時間,才轉過身去,動作顯得有些遲緩,是因為疲憊。她看著何明池說道:“看來今夜長安城的混亂,也是你一手造成的。”

“不錯。”

何明池說道:“如今長安城就像個虛弱的病人,我最忌憚的朝小樹,也已經離開,這場混亂一旦開始,便誰也無法結束。”

李漁說道:“看來神殿確實不了解我們唐人的行事風格,我們不喜歡亂,所以這場混亂無論以什麽方式結束,必然會很快結束。”

“殿下,這時候再做口舌之爭還有什麽意義呢?”

何明池看著她微笑說道:“就像掌教大人給您的那封親筆信裏所說,您是應劫之人,唐國的這場大劫便落在你的身上,您的私心和貪欲便是這場大劫的所有起因,您自已根本無法跳出劫前,那麽便投降吧。”

李漁說道:“你雖然假扮唐人這麽多年,但還是和神殿一樣不了解我們唐人……在我們的世界裏,從來沒有投降這兩個字。”

何明池鼓起掌來,掌聲清脆,說道:“擲地有聲,卻空洞無物。昊天不可戰勝,道門永世長存,夫子都死了,先帝也駕崩了,就憑現在的唐國,還能做些什麽?我答應過家師,要讓唐人少流些血,所以我希望你們能盡快失敗。”

李琿圓聽著這番對話,才知道自已究竟犯了怎樣的大錯,情緒激蕩不安,臉色蒼白喃喃問道:“你是神殿的人,你居然是西陵神殿的人……那你先前為何要在禦花園裏救我?你為什麽要救大唐的皇帝?”

何明池看著他憐憫說道:“像陛下如此荒唐的皇帝,對我道門來說便是最好的朋友,您活著那當然比死了更有價值。”

“雖然最近殿下的表現,令所有人都感到有些意外,但您的能力還是讓神殿有所警惕,如果有可能,我會嘗試殺死你,只是在大唐皇宮中,想要殺死你們這些李姓的皇族,確實比較困難,徐崇山大人先前已經替我試過了。”

他望向李漁,說道:“不過我想,殿下也應該沒有什麽能力留下我。”

說完這句話後,何明池轉身向殿外走去,他的速度並不快,似乎毫不擔心李漁喊來侍衛,這種平靜的姿態,無疑是對榻畔那對姐弟最大的羞辱。

走出宮殿,借著黎明前最深沉的夜色,他走到了禦花園深處,來到那幢小樓前,擡頭看了一眼將落雨的天,將黃紙傘撐開。

黃紙傘先前徐崇山連擊兩拳,已經破損的很嚴重,撐開之後,看著有些滑稽,但傘面此時透出的那道氣息,卻是那般的神聖莊嚴。

隨著撐傘的動作,小樓地底深處,那片廣闊無垠的石地面上,忽然顯現出很多道紋路,那些紋路便代表著驚神陣,代表著長安城。

神聖莊嚴的氣息,滲進那些紋路裏,光華漸至,片刻後又再漸漸斂去,如果有神符師或大陣師在場,大概能夠看到最細微處的一些變化。

有幾道紋路中間多了些阻塞,就像是有馬車堵塞住了長安城的朱雀大街。

何明池站在禦花園的秋樹間,沉默感知著地底的變化,確認和預想的差不多,滿意地點了點頭。

現在道門只需要再找到陣眼杵,便能破掉驚神陣,而驚神陣破,長安城便破,長安城破,千年唐國便會滅亡。

如今驚神陣的陣眼杵在城南的書院裏,他可以在禁衛森嚴的皇宮裏閑庭信步,卻沒有任何自信能去書院裏取東西。

不過他取不到,不代表世上沒有人能夠取到。

……

……

安靜的宮殿裏,響起一聲清脆的耳光聲。

李琿圓捂著紅腫的臉頰,唇角淌下一道鮮血。

他恐懼地看著自已的姐姐,哭著嘶喊道:“我知道自已錯了,但已經做了能怎麽辦!我怎麽會知道他是道門的人!李青山那個老賊騙了我們!”

李漁氣的渾身顫抖,腦海裏一片暈眩,險些昏倒。

“姐姐,姐姐。”

李琿圓從榻上爬起身來,用沒有受傷的手,緊緊抓住她的手,顫著聲音說道:“現在沒有別的辦法了,我們只能向神殿投降。”

李漁看著他,忽然發現自已根本不認識自已一手帶大的弟弟,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又是重重一掌打到他的臉上。

李琿圓仿佛根本感覺不到疼痛,眼瞳有些放大,依然緊握著她的手,不讓她把自已甩開,尖聲喊道:“院長死了!院長已經死了!”

“連院長都死了!誰能和天鬥!書院撐不住大唐,你沒看裏面的人都沒有動靜?我們現在只能靠我們自已,我們只能依靠道門,不然還能怎麽辦?”

“怎麽辦?”

一縷發絲無力地垂落在李漁的額頭上,她有些疲憊地搖了搖頭,說道:“書院撐不住大唐,那我就只好繼續撐著,一直撐到撐不住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