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救人殺人皆佛心(第2/3頁)

曲妮瑪娣忽然厲聲說道:“從來沒有用過的方法,誰能確保一定能奏效?夫子這是要與冥王賭博,他老人家有這般豪邁自信,但賭注卻是整個世界的安危,天下憑什麽要和他一道來賭?”

歧山大師沉默不語,很明顯,在決意要治好桑桑病之前,他早就已經預判到,如果此事要世人知曉,會面對怎樣的質問與責難。

寶樹大師宣了一聲佛號,嚴厲說道:“眾生平等,夫子也不過是眾生之一,有何資格讓眾生陪他一道冒險,冥王之女必須死!”

歧山大師說道:“佛言眾生平等,桑桑亦是眾生之一,無錯無罪,為何要死?”

寶樹大師說道:“她是冥王之女,這便是原罪,即便她今後苦修佛法,一生行善,但一朝蘇醒,便是對整個世界的犯罪!”

寧缺又擡頭看了一眼大黑傘。

大黑傘外的油膩汙垢,已經被佛光驅蝕漸凈,露出純黑的布料。有一絲佛光,從黑傘傘面的縫隙裏透了進來,飄落在桑桑的肩頭。

桑桑似乎被人狠狠刺了一刀,臉色驟白,卻咬著嘴唇,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然而寧缺背著她,感受到她身體驟然僵硬,豈不知道她是多麽痛苦?

大黑傘已經變得越來越薄,快要撐不住。

寧缺還需要它再撐一段時間,而大師兄還沒有來。

他看著歧山大師說道:“看來我們這輩子沒有機會再跟著大師學佛了,這病也沒有辦法治了,正如您預料的那樣,這個世界向來缺少真正的慈悲。”

然後他望向桑桑,問道:“還撐不撐得住?”

還撐不撐得住大黑傘,你還撐不撐得住?

桑桑虛弱地嗯了一聲。

歧山大師嘆息說道:“然而世界再大,再沒有你們的容身之處,你要去哪裏?”

寧缺說道:“我要回書院。”

大師說道:“書院當然會收留你,但她呢?以前冥王之女身份沒有曝光的時候,書院愛護你,可以暗中替她治病,但現在怎麽辦?”

寧缺沉默,也不知道應該怎樣做,他總不能給書院帶去災難。

寶樹大師說道:“現在的問題是,你們已經走不了了。”

話音落處,只見殿外傳來一陣密集的腳步聲,爛柯後寺寺門洞開,那些察覺到異樣的修行者,被寺中僧人攔在門外,卻有六十八位黃衣僧人魚貫而入,分不同方位以四人一組坐在殿前的石坪上。

佛口聲經,經聲陣陣,一道悲憫莊嚴的佛家氣息,籠罩住了整座爛柯寺,十七殿的鐘聲再次響起,那道佛光大陣變得愈發強大。

歧山大師看著跪在殿外的爛柯寺住持,隱隱猜到了些什麽,想要怒斥這不肖的弟子,然而卻終究只是心痛地嘆了口氣。

寶樹大師畢竟是懸空寺戒律院首座,在人間佛門弟子的心目中地位無比崇高,這幾日他看似在禪房裏閉門不出,其實早已輕而易舉地把爛柯寺接管。

觀海僧跪在歧山大師身後,扶著搖搖欲墜的老師,看著殿外石坪上的那些師兄師侄們,臉上的神情悲憤到了極點。

寶樹大師神情漠然說道:“師叔,如果你不要背叛佛門,成為滅世的罪人,那麽請你今天最好保持沉默與安全。”

說完這句話,這位懸空寺高僧眉頭微蹙,似乎顯得有些痛苦,然而明若寶石的眼眸裏的光澤驟然一淡,似乎少了幾絲佛性。

寧缺上一次沒有準備,讓此人搖動銅鈴,這一次怎麽可能還讓對方有這種機會,而且他已經判斷出,搖動佛門聖物盂蘭鈴,對寶樹大師也是極沉重的負擔,換句話說,此時寶樹的實力相對要下降幾分。所以他一直在觀察,在等待,等待寶樹大師再一次準備搖動銅鈴的時候,那也就是他出手的時候。

看見寶樹眉頭微蹙,寧缺把樸刀向腳前地面上一插,毫無任何征兆地從背後取出鐵弓,超乎眾人相像速度地一箭向寶樹射了過去!

鐵箭破空無聲,須臾之間便來到寶樹的身前。

在強大到可以無視空間的元十三箭面前,除非是隆慶這種有過多次經驗的人,又或者是葉紅魚這種有本能戰鬥天賦的人,才能夠避開。

寶樹大師自以為自己足夠重視書院傳說中的元十三箭,然而依然沒有想到,這一箭居然可怕到了這種程度!

這位懸空寺高僧的眼瞳來不及縮小,神情來不及變化,甚至就連恐懼都不來及,他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場間唯一來得及做出反應的,是他手中那只銅鈴。

那只銅鈴以幾乎同樣超越時間的概念,感應到了那只鐵箭的危險,從寶樹大師指間消失,下一刻便出現在鐵箭之前。

佛祖留下的盂蘭鈴,神妙的程度果然超出了當今修行世界的層次。

鐵箭準確而冷酷地射中銅鈴。

卻沒有在銅鈴上留下任何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