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有求必應(第2/3頁)

寧缺依然不答應,說道:“多拖一刻便多一刻的危險。”

歧山大師說道:“還沒有到那個時刻,便沒有危險……你放心吧。”

這句話的前半句似乎隱有深意,那個時刻是指哪個時刻?然而此時寧缺只能聽到放心,一定,這種肯定的詞匯,根本沒有留意那些。

聽到歧山大師說今日會回答場間所有人的問題,洞廬內外的修行者們頓時大喜過望,唯有觀海僧露出震驚的情緒,很是擔憂老師的身體能不能撐得住。

花癡不知何時從山頂的佛像處回到了廬外,聽到了最後這段對話,知道桑桑的病能夠治好,她神情依然漠然,手指卻微微用力,再次掐斷了那朵小花。

……

……

時已深暮,瓦山後山麓幽暗的仿佛已經到了深夜,修行者們在廬外默默排著隊,等著稍後進入,爛柯寺僧眾在廬外點燃火把,昏黃的火焰被山風吹的飄蕩不安,照的人們的臉色也變幻不定,就如他們此時復雜的心情。

在世間的傳說裏,歧山大師有與西陵神殿天諭神座相近甚至更勝一分的預知能力,而且能夠解答世間一切疑惑,就如佛祖一般有求必應。

能夠得到歧山大師的解惑指點,是每個修行者都夢寐以求的事情,想到稍後入洞,無論是修道途上的障礙,還是久思不得其解的現世問題,那些困擾他們多年的人或事,都可能因為大師點化而解決,人們自然激動難安。

能夠讓修行者們用掉一次發問機會的,必然是他們最大的困惑或者最大的痛苦。然而人類最大的困惑,最大的痛苦往往便是他們最大的秘密,這也就意味著,稍後他們將不得不面對歧山大師坦誠地講述這些秘密,所以人們又有些畏懼。

青藤覆蓋的崖洞時,不時響起歧山大師痛苦的咳嗽聲。

黑色馬車不知何時駛進了廬內,車廂內桑桑穿著裘衣,偎在被褥裏,不再寒冷,然而聽著大師的咳嗽聲,她也忍不住痛苦地咳嗽起來,小臉愈發蒼白。

坐在車窗旁邊的寧缺,掀起青簾看了崖洞一眼,有些惱火地低聲抱怨道:“明明知道咳嗽是會傳染的,老人家也不說忍忍。”

這又是一句刻意的笑話,桑桑這一次卻沒有像以往那般給寧缺面子笑出聲來,而是憂慮說道:“大師的病好像變重了。”

寧缺默然無語,歧山大師雖然久病纏身,瘦弱憔悴,但剛相見時,確實不像現在這般虛弱,是什麽讓大師的病忽然變得重了起來?

自然是那盤棋局。

……

……

佛宗講究眾生平等,但事實上根本不可能做到絕對的平等,比如盂蘭節期間,普通的百姓連進入瓦山的機會的都沒有,又怎麽可能見到歧山大師,又哪裏會有與修行者們平等競爭成為有緣人的機會?

便是今日拜山的人們之間也不可能做到平等,歧山大師沒有安排進洞的順序,那麽這件事情便由爛柯寺住持決定。

除了西陵神殿和書院,世間絕大多數修行者,依然不敢與皇權抗衡,南晉強盛僅次於唐國,所以南晉太子殿下很理所當然地排了第一名。

南晉太子在洞廬裏呆的時間很短,便出來了。人們不知道他問的什麽問題,與書癡的情緣還是南晉的將來,但看他有些惘然的神情,隱約猜測他得到的答案不怎麽好,卻也談不上壞,甚至有可能他現在暫時還無法理解。

曲妮瑪娣在修行界裏輩份極高,又是月輪國的皇姑,於是她第二個走進洞廬。

崖洞內很幹凈,陳設很簡單,只有一張蒲團,一張草席,兩床棉被,還有一些生活用的家什,歧山大師便坐在那張蒲團上。

曲妮瑪娣看著大師,並不像別的修行者那般虔誠恭謹,反而毫不掩飾自己眼睛裏的恨意與嘲弄神情。

他看著她靜靜說道:“那一年你非要上瓦山見我,我本已閉關多年,無奈破例給你寫下一封書信,如今看來還真是錯了。”

“你本來就錯了。”

曲妮瑪娣恨恨說道:“整個佛宗,我只有你一個長輩,當年我來求你指點迷津,問腹中的孩子究竟生還是不生,結果你說生,那我便生了,然後才有了數十年骨肉分離之骨,白發人送黑發人之慟,你當然錯了。”

歧山大師嘆息一聲,說道:“當年那孩子雖然還在你腹中,但已然是個人兒,佛法慈悲,怎能妄動殺心?更何況那孩子大有佛緣。”

曲妮瑪娣厲聲說道:“你算得出我那孩兒有佛緣,為什麽卻算不出來,他後來會在長安城裏被人殺死?既然算不出來,當年你就不該留那封信給我!”

歧山大師說道:“已然都是過往之事,多說無益,我所不理解的是,你對我一直抱有如此大的怨意,為何今日卻要入洞來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