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以辯發難(第2/2頁)

聽到這句話,寧缺心頭微凜,臉上的笑容卻變得愈發譏諷起來:“殿下,你真的離開這個世界太久了,居然不知道現在流傳最廣的那個傳言。”

隆慶微微皺眉,問道:“什麽傳言?”

寧缺用手指著自己,說道:“所有人都認為我是冥王的兒子。”

“傳說中冥王有幾萬個子女,當然投射到我們這個世界上的只有一個,那代表著災難和毀滅,並不是什麽光彩奪目的形象。”

寧缺看著他說道:“結果連這麽一個名頭,你都想和我爭?殿下,你實在是太過好勝,太過驕傲,而且你的驕傲是虛假的驕傲,因為你依然在意世人的眼光,當年你連續敗在我的手中,受盡羞辱和世人的冷眼,所以你此番重現人世,除了殺死我,更重要的是想重新獲得世人的尊重。”

“如果得不到尊重,你甚至不惜讓世人恐懼你,因為這些濃烈的情緒,是支撐你活到現在的精神支柱,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你需要足夠震撼的身世來歷,很遺憾的是,就算你能殺死我,卻無法在這方面超過我,因為我的老師是夫子,哪怕你被知守觀觀主收為弟子,你依然不如我,因為你的老師永遠打不過我的老師。”

“為了修復自己的信心和嚴重受損的榮光,為了重新獲得世人的敬畏目光,你近乎饑渴地讓自己不斷強大,並且不斷催眠自己,想讓自己相信,你真的是什麽天諭之人,可惜道門的不容讓你這方面的信心都開始動搖起來,於是你轉而望向黑夜,恨不得讓冥王與你的母親上床。”

寧缺看著他搖了搖頭,說道:“你已經瘋了。”

隆慶說道:“將死之人,哪有資格評斷我。”

寧缺說道:“我也許沒有資格,夫子呢?”

隆慶沉默。

寧缺說道:“當年你我一道登山,參加書院二層樓的考試時,你在柴門勒石上看到的是什麽字?”

隆慶微微眯眼,他當然記得石上寫著的那四個字,但他不想記得。

寧缺說道:“君子不爭,這就是夫子對你的提醒或者說警告,你總想與人爭,豈有不輸的道理,你總想與天爭,天怎能容你?”

隆慶看著他的眼睛,問道:“如果天不能容你,你……爭還是不爭?”

寧缺說道:“該爭的時候自然還是要爭一下。”

隆慶說道:“那為何我便不能爭?”

寧缺理所當然說道:“你憑什麽和我相提並論,你不要總想著和我爭,你沒有可能爭的過我,越爭輸的越慘。”

隆慶笑了笑,平靜而冷漠。

就在他準備繼續說些什麽的時候,寧缺忽然推開天窗站了起來。他看了一眼自天而降的雨水,感受著雨中漸淡的符意,說道:“不要說這麽多廢話了。”

隆慶微微皺眉,心想究竟是誰在說廢話?

車廂裏,桑桑把經過改制的小鐵圓筒,套在了匣中剩下的五根鐵箭上,默默想著,少爺果然是世界上最會講廢話的人。

隆慶擡手,指向秋雨深處,說道:“你的井字符還在。”

寧缺左手握住鐵弓,說道:“白癡,既然是我的井字符,怎麽可能對我起作用。”

隆慶微笑說道:“那你為何一直未動?”

寧缺說道:“因為我需要休息,不然真的拉不動弓了。”

隆慶問道:“休息好了?”

寧缺說道:“神清氣足意滿,渾身都是勁兒。”

隆慶說道:“休息不用說話,有井字符在,拖延時間也不用說話,你先前為什麽要說那麽多話,而且似乎發自真心。”

“那些話當然是發自真心。”

寧缺伸手接過桑桑遞過來的鐵箭,看著隆慶說道:“我將要殺死你,而我真心希望你在這個世界上最後一段時光,也過的非常不爽。”

隆慶面色微寒。

寧缺彎弓搭箭,不再有任何廢話,一箭向他射了過去。

隆慶對他的無恥冷血的戰鬥風格極為了解,談話之時看似平靜,實際上一直在默然準備著下一場戰鬥的到來。

看似毫無預兆的一箭,早已被他料到。

他做了充分的準備,甚至比先前未受傷時接寧缺鐵箭時,更加從容,只見他道袖輕拂,破廟之前天地元氣大亂,隱有桃花復現。

黑色的桃花,看似輕描淡寫地接下了這一箭。

隆慶的身影融入秋雨之中,如魅般便要掠過那一箭。

接下來,便是一位知命境強者的恐怖反擊。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那根刺在黑色桃花上的鐵箭,爆了。

……

……

(寫最後幾句時,忽然想起了朱雀記裏的一章,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很喜歡這種感覺,是散亂而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