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青山不得出(第2/2頁)

一處洞窟裏傳來一道極滄桑老邁而怨毒的聲音。

“如果換作是我,只要隆慶能夠繼承我一身功業,然後毀滅書院,滅掉唐國,或者我也願意,這數十年來的幽居生涯,我實在已經熬夠了,當年若不是被軻浩然這個瘋子砍了一劍,我現在應該坐在墨玉神座之上,哪裏會被蓮生搶了位置,又哪裏會余生不見青天與子民?”

又有一處洞窟裏傳來一道冷漠至極的聲音。

“如果你真甘心把功業傳給那個年輕人,那你先前為何要殺死他?說來說去,你終究是舍不得脫困的機會,你也莫要說什麽當年,然後再來論舍不得,我們這些被困洞窟的老家夥,誰沒有一把血淚?當年夫子上桃山斬桃花,我若不是攔在最前面,被一眼看成重傷,衛光明哪裏敢因為那些莫須有的罪名便把我逐出桃山?”

先前那道滄桑老邁的聲音嘲諷說道:“你身為西陵長老,天諭神座的親師兄,居然與宋國普通信徒的老婆日夜尋歡,若不是念在你在夫子手中落了重傷,你以為衛光明只是把你逐出桃山便罷了?”

“你想說什麽?”

“我想說你完全可以把修為傳給那個叫隆慶的廢物。”

“你為什麽不傳?”

“因為我總有出去的那一天。”

“山崩海枯,你也不可能出去。”

“都不要吵了。”

那道極為渾厚、充滿了無窮威勢的聲音,在山崖間炸開,震的青藤碎段簌簌作響,那些正欲飛離的鳥兒哀鳴墮地。

很明顯,洞窟裏的那些老道士們都很畏懼這道聲音。

“何師兄當年被軻浩然腰斬,數十年來生不如死,不像我們還可能有重見天日的那天,能夠有這樣一個狠毒的傳人,並不見得是壞事。”

“但我們不同,我們身上的舊傷雖重,卻沒有到無法壓制境界的那種程度,只要有機會,我們便可以離開這些洞窟,離開知守觀,那個狠毒的連我都感到心悸的年輕人無論是死是活,總之是遠離了我們,我們現在需要做的事情,便是靜心潛修,沉默等待,任何對當年榮光的回憶,都是心頭的毒藥,就算沒有那個年輕弟子,你們也會走火入魔。”

山崖間一片死寂,沒有任何人敢表示反對,因為那些洞窟裏的老道士們很清楚,要論起憶當年,沒有任何人比那個人更有資格追憶當年,當年若不是慘敗在軻浩然的劍下,這位渾厚聲音的主人,如今必然會端坐在西陵神殿的最上方,以掌教的身份統領著整個昊天道門。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

山崖間再次響起聲音,青藤不動,那些如染了血般的紅土,卻因為這聲音裏的絕望和怨毒,而開始簌簌滾動起來。

“我們真有活著離開這些洞窟的一天嗎?”

“我們真的能夠重見天日嗎?”

“我們要等到什麽時候?”

“我們已經等了幾十年,有的人已經等到老死,難道不寧繼續等下去?”

這些帶著怨毒絕望不甘情緒問出來的問題,就像是深秋裏寒冷的雨水,不停地沖洗著洞窟外的山崖,給洞窟裏的人帶來無盡的痛苦。

很久之後,那道渾厚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帶著悵然,帶著堅毅,帶著對未來的期望和對某人的怨恨,沉聲說道:“等待著,永遠等待著,準備著,時刻準備著,等待著,準備著那個老不死的去死,這是我們唯一能做的事情。”

數十年前,魔宗勢盛,相對應的,昊天道門強者輩出,西陵神殿如果盡出戰力,看似可以橫掃世間。

然後,書院出了一位小師叔。

那位小師叔姓軻名浩然,騎著一頭小黑驢,腰間佩著一把不起眼的劍,先滅魔宗,然後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原因,又或者不需要任何原因,只是理念不同,開始與道門的強者們對戰廝殺。

腥風血雨間,不知多少道門驚才絕艷的修道天才,或被軻浩然斬於劍下,或被他重傷成疾,或被他逼得破境而遭天遣,就此遁世不敢出。

一日,昊天道門強者雲集,陷軻浩然於重圍。

軻浩然戰而勝之。

然後,遭天誅而死。

其後,夫子入西陵,登桃山,斬盡桃花,殺參與此役之人,重傷其余之人。

知守觀觀主,青衣道人迎之。

夫子手持一棒擊之。

青衣道人慘敗而遁,遠避南海,自此一生不踏陸地。

數十年後。

知守觀後有青山,山崖裏洞窟如蟻穴。其間住著無數境界恐怖、卻身受重傷的大強者,半數為軻浩然所斬,半數為夫子所斬。

這些道門的強者如果重現世間,不知會掀起多麽可怕的風雨,然而他們卻無法出來,這個世界甚至早已經遺忘了他們的存在。

因為夫子不允許。

……

……

(夫子好屌……我感覺我也蠻屌的,居然真寫出來了,其實準確說來,應該說我老爸的威勢很屌才對,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