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青山寂寞待人來(第2/3頁)

大唐如此艱難才打通這片山脈,讓中部和南方的疆域從此連為一體,自然可以想像,這道青翠美麗的峽谷在戰略上具有何等樣重要的意義。

寧缺隱隱能夠看到,峽谷山坳遠處有極險陡的山道,而在那些山道旁邊,隔著數裏地,便會出現極簡陋的衛所,看衛所的建築規模,駐守在那裏的唐軍大概不會超過十人,想著那些唐軍常年累月駐守著枯燥的衛所,便是冷漠如他也不禁生出些許佩服的感覺。

再青翠的峽谷看多了也會有些膩,再豪邁的情感激蕩久了也會平靜,再滄桑的歷史體味多了也會淡然,寧缺坐回馬車裏,端起矮幾上的涼茶一口飲盡,待心神平靜下來後,便提起筆來開始寫字。

此去爛柯寺為的是治病救人,同時問道於佛,應該沒有什麽危險,不過寧缺依然保持著少年時的習慣,時刻準備著要面對生死立見的戰鬥,所以他此時寫的當然不是什麽書帖,而是符——過去兩年裏他寫的符,在凜冬之湖一戰裏盡數用在了夏侯的身上,他現在必須多準備一些。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寧缺擡起頭來,擱筆暫歇,他揉了揉眼睛,往車窗外望去,發現還是在峽谷之中,不由有些驚訝這道峽谷的漫長。

他寫符的時候,桑桑在旁整理行李,摸到了一個東西,打量了半天才猜到是什麽,皺眉問道:“怎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她手裏舉著一個小鐵壺,看壺外面的深刻線條,與曾經在雪湖蓮田裏爆炸的小鐵壺應該是同一類東西,只是體積要小很多,而且形狀也有極大的差異,最明顯的差別便是這個小鐵壺底部多了一個卡口。

“這是四師兄異想天開的想法,誰能想到六師兄真做了出來,離開書院之前,我們曾經試過一次,那天你跟小棠去後山摘紫藤果煮肉去了,所以沒看到。”

寧缺接過那個顯得有幾分秀氣的小鐵壺——現在應該稱它為小鐵筒似乎更準確——從鐵匣裏取出一根符箭,插進小鐵筒底部的卡口裏。

只聽得喀嗒一聲,箭簇與小鐵銅的卡口鎖緊,竟是嚴密到看不到一絲縫隙,顯得異常穩固。

桑桑伸手試了試,說道:“不會掉。”

自稍微長大一些之後,寧缺的隨身武器都是由她親手處理,無論是磨刀還是修弦,非常有經驗,她說不會掉那便是不會掉。

寧缺取出鐵弓組裝完畢,把插著小鐵筒的符箭擱到弦上,平靜瞄向窗外不停向後移動的青峽崖樹,呼吸漸趨平緩。

元十三箭本來就是極恐怖的武器,如今被書院後山的人們再次強行加上這麽一個玩意,可以想像一旦射出,肯定會造成極大的動靜。此地不是書院後山,寧缺不可能真的射出去,不然萬一把前代符師陣師苦苦編織加固的山崖射塌,別說皇帝陛下,就是夫子都斷然不會饒他。

片刻後,他放下手中的鐵弓,說了幾句話,桑桑搖了搖頭,接過他手中的鐵箭,說道:“雖然沒有什麽大問題,但箭尾得調了……原來的符箭可以無視風阻,甚至可以把風當成助力,但現在符箭加重,最麻煩的是箭簇迎風面積太大,如果你還要保證準確度,射距肯定會大幅度縮短。”

寧缺把弓箭塞到她懷裏,伸出取過一根水蘿蔔哢嘣嚼起了起來,舒服地半躺著,極不負責任地說道:“你看著辦。”

……

……

黑色馬車終於駛出了青翠的峽谷,來到了大唐最南方的平原上,官道兩側的風景驟然開闊,風卻變得溫柔了幾分,因為多了水。

寧缺的注意依然在身後的莽莽群山裏。在出峽的那一刻,他忽然想到峽谷裏有無數前賢設下的陣法刻符,若將來有強敵自南方入侵,那麽只需要像師傅顏瑟這樣的大神符師出手把這些陣法刻符消解,便可以讓峽谷堵塞,即便逾萬鐵騎來犯,想要高速襲入大唐腹心,也無法做到。

很快他便否決了自己的想法。

峽谷裏那麽多陣法刻符,不可能被一個人毀掉,哪怕是師傅重生也不行,除非當年帝國開拓這道峽谷時,便已經在這些陣法裏做過手腳。

而且就算崖塌路封,群山擋住敵人的同時也擋住了大唐對南方的援兵,而戰爭中只需要簡易的道路,有膽量實力攻入大唐的強敵,肯定擁有足夠多的陣師符師,完全可以強行開出一條供騎兵驅馳的道路,那麽到時候戰場的主動權說不定反而會落在了這些敵人的手裏。

所以他的戰爭推演,還需要一位絕世強者守在青峽出口處。

那位強者必須足夠強,強到佛來殺佛,魔來殺魔,道士來一個殺一個,來一雙殺一雙,而且他還不能休息,更不能睡覺,沒時間吃飯喝水,甚至說不定要連續和敵方的強者連續打上個三天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