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們都看見了路盡頭的夜色(下)(第2/2頁)

其實這段話還有一部分,只不過被他掐了。

當時蓮生說寧缺如果拿起小師叔留下的劍,便會因此而失去所有的敬畏,甚至對昊天的恐懼,那才是真正的魔道,而昊天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人存在。

夫子白眉微飄,問道:“這話是誰說的?”

寧缺答道:“蓮生三十二。”

夫子說道:“蓮生此人雖說性情乖逆,腦子有些問題,不過還算有幾分見識,你當初遇著此人雖說危險,但也算是機緣。”

腦子有些問題,還算有幾分見識。

——寧缺不知該如何言語,心想似蓮生這等驚才絕艷的人物,也只有老師或小師叔才有資格點評的如此隨意。

夫子問道:“蓮生對佛宗又有何等樣點評?”

寧缺說道:“他說佛宗只會故弄玄虛,和算命先生沒有什麽區別,而且他很討厭佛宗講究苦修己身,面對命輪轉移只會卑微等待,根本無法抵達真正的彼岸……這裏說的命輪轉移難道就是指的冥界入侵?”

“應該便是,如此聽來,蓮生這廝不止還算,應該確實有幾分見識,不過一門一派一宗一道,理念分歧自有淵源,倒不好這般霸道評價。”

夫子說道:“據佛經記載,在很久很久以前,月輪國還不叫月輪國的時候,最早之佛初識生死之事,悲傷困惑難言,不知如何解脫,又預知無數年後冥界入侵,黑夜來臨之事,痛苦難言,不知如何解脫,他周遊四方,刻行苦修,於某棵桂樹下靜坐百日,沉默思考解脫之法,試圖令眾生了生脫死,忘卻晝夜之變,最終那佛悟了個法子。”

寧缺好奇問道:“什麽法子?”

夫子看著他微笑說道:“那個法子就是閉嘴。”

寧缺以為自己聽錯了,下意識裏重復問道:“閉嘴?”

夫子說道:“不錯,佛的方法便是教眾生沉默忍耐,視周遭一切皆為虛妄,富貴痛苦親情別離都是假的,如此能夠不以生為樂,自然不覺死為苦,不以光明為樂,自然不覺黑暗為苦,所以我把這法子叫做閉嘴。”

寧缺疑惑問道:“相通之處在於?”

夫子說道:“挨打不喊痛,可不是需要閉嘴?”

寧缺聽的直樂,贊道:“老師果然擅於歸納總結。”

忽然間他想起死在自己刀下的道石僧,又想起那個雪夜來到長安城的佛宗行走七念,皺眉說道:“如果佛宗真的講究忍耐不動,為什麽月輪國白塔寺的那些和尚那般可惡,懸空寺也有人踏足塵世?”

“這就是佛法逆向造成的結果了,當年那佛悟了這樣一門閉嘴的法子,便把這法子傳了下去,佛宗弟子還真就信了,如此一來,佛心越是禪定之輩,意志越是堅定,冥界入侵又如何?漫漫長夜又如何?他們連死都不怕,還怕什麽黑?反過來想,他們連黑都不怕,還怕什麽死?”

夫子微笑說道:“佛宗講究避世,但這不代表他們就不能入世,而他們一旦入世,甚至要比西陵神殿的那些狂信徒還要麻煩。”

寧缺想著先前夫子話中提到的一段,好奇問道:“那佛居然能夠預知無數年後冥界入侵,那難道他沒有能夠預言到結局?”

夫子說道:“預言如果有用的話,我們還活著做什麽?”

這句話很有深意,然而寧缺此時腦海裏全是與冥界入侵相關的這些大秘密,哪裏能夠讓夫子憑這句玄言便繞了過去,說道:“老師,這可不是講故事的態度。”

夫子微惱說道:“若嫌我講的不好聽,我去學佛法便是。”

寧缺茫然不解問道:“這是何意。”

夫子說道:“閉嘴。”

寧缺無奈說道:“別啊。”

夫子說道:“你求我。”

寧缺毫不猶豫說道:“老師,我求您了,我就想知道佛的預言是什麽。”

夫子忽然發現自己門下終於有了一個堪與自己比較無恥程度的家夥,不禁覺得好生無奈,又覺得老懷安慰,緩緩撫須說道:

“那佛遊歷四方的時候,曾經去過知守觀,受當任觀主之邀看過七卷天書,感受到了昊天的諭示,便把自己預知到的事情,寫在了明字卷上,後來那位光明大神官帶著明字卷去荒原上創立魔宗,便與那些留言有極大關系,而月輪國之所以叫月輪國,也是來自明字卷的那個預言。”

寧缺吃驚說道:“明字卷上面居然有佛的留言?”

夫子說道:“七卷天書中,最重要的便是天字卷,真正有些意思的,卻是明字卷,至於其余幾卷不看也罷。”

寧缺忽然想到某種可能,問道:“老師您看過……七卷……天書?”

夫子的回答那是相當理所當然:“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