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一夜觀劍遂畫之(第2/3頁)

寧缺看著她很認真地說道:“我像是這麽變態的人嗎?”

葉紅魚微笑說道:“桑桑師妹自幼跟著你一起長大,還未成人你便把她變成了房裏人,怎麽看這都是很變態的行為。”

……

……

夏夜的庭院,偶爾聽蟬聲,蛙鳴不斷。

寧缺借著油燈的光線,靜靜看著指間那柄紙劍。

桑桑先前陪著他對著這把小紙劍發呆,這時候終是撐不過困意去睡了。

寧缺感受著指間傳來的紙張觸感,下意識裏輕輕摩娑了起來。

這個動作看上去有些猥褻,實際上他沒有絲毫猥褻的念頭,也沒有去思及這片薄紙曾經在道癡胸前的軟肉間輕輕摩蹭過。

他只是想通過這個動作來緩解心頭的緊張。

這片紙劍很薄,紙質普通尋常,只有人的兩根手指般大小,紙劍邊緣是濃淡粗細不勻的墨線,墨線之外是些毛糙的紙邊。

最開始的時候,這應該是畫在紙上的一把小劍,然後被人撕開,從紙劍邊緣的那些墨線中可以得出一個結論,畫劍之人不擅用筆,丹青境界極低,但那個人的修行境界很高,高到那些墨線仿佛是真的劍鋒!

微黃的燈光,把他指間這片薄紙照耀的愈發暗黃。

寧缺盯著紙劍,神情變得越來越嚴肅,越來越緊張。

入夜後的湖畔庭院,並不像白晝那般悶熱,然而他的臉上卻有汗水開始滲出,漸成黃豆大小,緩緩自頰畔淌下。

汗水越來越多,從他後背股間不斷湧出,漸漸打濕身上的薄衫,打濕身下的褲子,浸透布料,然後順著椅腿向地面流淌。

他此時的身體,仿佛就像是一團吸飽了水的棉絮,被紙劍上那道凜冽強大磅礴的無形劍意一逼,開始不停地淌水。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他的念力已經沖破紙劍邊緣令識海劇痛的鋒利無形邊界,進入到紙劍的內部,從而感受到了那道劍意的真相。

前些日子在別居裏的那場戰鬥中,當葉紅魚自懷中取出這把小紙劍時,他曾經感受到紙上附著的那道如大江大河自天上來的恐怖劍意。

此時的小紙劍在他的指間安靜雌伏,所以他可以更細膩更真切地去感悟這道劍意,靜思半夜他終於明白,原來這道劍意並不是模擬的大江大河於九霄雲上倒懸而下的威勢,而是形容的大江大河本身。

這個事實證明了寧缺心中的某個猜想。

他覺得指間這片輕飄飄的紙劍,驟然間變得無比沉重。

他感受到滔滔黃濁巨浪,不停沖洗著自己的身體,擊打著自己的識海,似乎隨時可能沖破識海邊緣的堤岸,蔓延至荒野之間。

劍意中的他如墮大河深處,感覺到無處不在的強大壓力,夏夜臥室中的,則像是真正溺水的人,臉色蒼白,呼吸急促,身上的汗像瀑布般湧出。

……

……

清晨時分,寧缺從冥想狀態中蘇醒過來。

他所坐的圈椅上全部是水。

圈椅下的青磚地面也已經被打濕了一大片。

他手指間拈著的那張紙劍,也已經被汗水打濕,變得有些隱隱透明,但紙上畫著的那道劍卻依然是那般的清晰,似乎那些墨線裏擁有某種神奇的力量,可以不被世間的物質影響。

桑桑在旁邊滿臉擔憂看著他。

寧缺看著她艱難地擠出一絲笑容,說道:“沒事。”

他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大跳,聲音竟是那般的沙啞幹澀,聽上去就像是在沙漠裏斷水十幾天後的感覺。

他馬上明白過來,這是缺水太嚴重的後果,說道:“熬一鍋稀飯,再把書房裏藏著的那根黃精打過來,我要好生補一補。”

“那根黃精已經熬進粥裏了,我見你流了太多汗,所以加了重鹽。”

桑桑從旁邊的小幾上端過一碗一直用井水渥著的雜粥,看著他小心翼翼說道:“還有沒有力氣,要不要我喂?”

……

……

稍微補充了一些精氣之後,寧缺走到別院,把紙劍還給了葉紅魚,觀劍一夜,他已經確定了很多事情,知道以自己如今的修為境界,最多只能領悟到這等程度,就算再多看兩夜也沒有任何意義。

葉紅魚看著他蒼白的臉頰,感慨說道:“清醒地知道自己能力的極限在哪裏,並且能夠抵抗住這把紙劍的誘惑,不愚蠢的貪癡妄進,我不得不承認寧缺你雖然資質一般,但心性卻是世間第一流。”

換作平日,被道癡如此贊許,寧缺肯定會流露出得意神情,但他今天心中有事,識海裏的劍,並沒有與她多話,便告辭而去。

他乘著馬車離開了雁鳴湖,用最快的速度來到書院,穿過雲門陣進入書院後山,來不及與鏡湖處的師兄師姐打招呼,一路皺眉愁苦自言自語,神情時而惘然時而堅定,向著山腰間那片崖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