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賣書者言(第2/3頁)

然後他正色說道:“不過那副雞湯帖,既是家師摹本,自然也極珍貴,而且他老人家如今已然仙逝,您就別再責怪他了。”

王大學士冷笑一聲,沒有接話。

寧缺忽然問道:“聽說王公族中正在重修族祠。”

王大學士神情微異,點了點頭。

“想來以王公聲望,族祠匾額自然是請陛下欽題,只是祠中楹聯銘碑,還有族譜總序,是不是還需要人寫?”

寧缺問道。

王大學士怔了怔,然後才明白寧缺的意思,不由大喜過望,雞湯帖固然珍貴,但對於詩書傳家的大族而言,族祠及族譜總序聯系著家族傳承,是要傳諸後世以司教化的事物,若能由寧缺親筆題寫,自是大妙。

“多謝多謝,那老夫就不客氣了。”

王大學士哈哈大笑起來,緊接著卻話鋒一轉問道:“既然那書帖是桑桑小姐取去賣的,莫非後日你要收回來?”

身為大唐三朝元老,自然不會不知道曾靜重新認回女兒的消息,所以大學士對於如今鬧得沸沸揚揚的老筆齋七帖,憤怒之余,一直有很深的疑惑,此時便當著寧缺的面問了出來。

寧缺笑了笑,沒有回答。

王大學士卻明白了他的意思,面色肅然說道:“既然如此,那我要去把雞湯帖買回來,寧大家可會介意?”

有王大學士這等大人物入場,想來那七張書帖一定能賣出個極好的價錢,寧缺現在眼中只有銀錢,哪裏會介意,頓時眉開眼笑起來。

……

……

褚由賢走下馬車,看著向一石居裏走去的那些人,臉色微有變化,顫聲說道:“我老爸確實有錢,但長安城裏比他有錢的人多了,先前那幾個都是南城的皇商,我說你不是指望我和這些人爭吧?”

褚由賢的父親是東城七貴褚老爺,是長安城裏鼎鼎有名的富商,而且出名的最好附庸風雅,是以今次一石居拍賣老筆齋七帖,也給褚老爺發了張請柬,這請柬如今自然被褚由賢收在了袖中。

寧缺便是跟著褚由賢來的一石居,對於自家書帖拍賣,他沒有太大興趣,但為了保證現場不出問題,銀子能順利到手,他決定親自來盯著。

褚由賢看了眼身旁的寧缺,臉上露出愁苦之色——父親拿到請柬之後,便開始打聽今日之事,也隱約知道了些老筆齋失竊的消息——既然今天賣的是老筆齋的贓物,寧缺卻偏生要來看看,想來不外乎是鬧場或是想用銀子買回來,只是無論哪一種,聽上去總覺得有些危險。

“我不是來鬧事的。”

寧缺解釋說道:“我是怕有人鬧事。”

褚由賢沒聽懂他的話,想著父親得知自己與寧缺關系後的狂喜,也不再理會稍後究竟會發生什麽事,便往一石居裏走去。

出示請柬之後,便有俏婢將二人領入院中。

一石居在靜湖之畔,暮春微熱的湖風,穿過湖畔的楊柳,再經過幽靜的長廊法堂,入得院室之內時,已然變得清涼了很多。

拍賣書帖之地是幢三層木樓,樓分三面,只有迎湖那面沒有任何建築,開闊納風,樓中間有一平台,台上空無一物,只有一清雅大屏風,屏風上用金線繡著幅書帖,隔得稍遠看不清楚是哪位名家手筆。

清幽湖風自樓外襲來,輕拂屏風,又在樓閣之間緩慢穿行,剛剛稍起的暑燥之意頓時消失一空,微風之中,這等簡潔到了極致的布置,一眼望過去,再俗的人也會生出些許清雅之意。

三層樓裏大約有二十余個單獨的閣間,閣間門口都有紗竹隔斷,湖風微拂,樓間輕紗微飄,露出後方竹骨簾,隱約可以看見腳,卻看不見裏面究竟坐著什麽樣的人,既讓閣內人覺得清曠舒心,又極好的保護了隱私。

寧缺和褚由賢,在那位俏婢的帶領下走到二樓稍偏的一處閣間裏坐下,看著樓中平台清屏,心想自己挑一石居果然沒有挑錯。

從拿到老筆齋七帖,到開始做宣傳,再到今日正式拍賣,間隔的時間太短,完全來不及把聲勢造成南晉等異國,那些異國的巨商也來不及過來參予盛會,一石居老板不免有些後悔,心想當初從老筆齋收到風聲,不應該如此謹慎先請鑒定師過來,而應該直接把聲勢造出去才好。

不過老筆齋七帖尤其是最後的雞湯帖吸引力確實太大,雖說南晉等國的巨商大家來不及赴會,長年居住在長安城的各國使節還有兩三家皇商,倒都是過來了,而且看他們神情,是真的極有興趣。

一石居樓閣裏響起無數竊竊私議聲,沒有人會懷疑一石居的信譽,自然也就沒有人懷疑那七張書帖的真偽,這些嗡嗡的議論聲,大概都是在思考稍後究竟出不出手以及分析判斷競爭者的實力。

隨著一位身著簡單青衫的中年男子走上樓間平台,一石居裏的議論聲漸漸平息,當那中年男子輕輕敲響手中的金鳴片後,更是一片幽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