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有閣無墻(第2/2頁)

昨日的談話在將軍府,老人穿的是尋常家居便服,那場談話便是私下的談話,今日卻是在大唐軍部,老人穿著朝服,這場談話便不再是私下的談話,而是一場非常嚴肅甚至危險的問話。

寧缺走進木樓,在那些忙碌著整理卷宗和各邊軍情的軍官吏員間走過,拾階而上登樓,隨著環境漸境,便來到了頂樓閣中。

昨日落了一場雨,暮春的浮華粉膩意被一掃而空,閣間的空氣異常清新,有風微寒穿入閣中,拂在臉上驟感清爽。

隨著微寒的春風,許世將軍微寒的聲音響起。

“你可知道軍部為何有閣無墻?”

寧缺緩步向欄畔走去,走到老人身後,搖頭說道:“不知。”

許世轉過身來,看著他說道:“因為我大唐軍人的使命是禦敵於國境之外,若讓敵人打進長安城裏,包圍了軍部,那大家通通拿刀子割喉嚨自殺算了,還打什麽打?既然如此,軍部為何還要圍墻?至於這樓閣,則是要告訴所有的大唐軍人,要有登樓閣懷天下小天下的氣度和眼光。”

寧缺說道:“原來有此深意。”

許世看著他的眼睛,寒聲說道:“我大唐不懼外敵,只懼內亂,最堅強的堡壘,必然都是從內部先崩潰的。”

寧缺說道:“將軍此言亦有深意。”

“沒有什麽深意,我說的話意思很淺顯。”

許世冷漠說道:“昨日與你那番談話,便是要告誡你,大唐需要穩定,不能生出內亂,你應該要以大局為重,要懂得尊重律法……寧缺,你是書院二層樓的學生,想來不會連我這些話的意思都聽不懂。”

寧缺說道:“將軍昨日的教誨令我深受震撼,昨夜回老筆齋後,便讓侍女拿出唐律秉燭夜讀,果然大有進益。”

許世見他依然如昨日那般憊賴相對,內心深處的怒意漸漸蘊積,蒼老臉頰上的神情卻是越來越平靜,淡淡問了一句話。

“昨天暮時,黃興與於水主死時,你在哪裏?”

寧缺微微皺眉,似乎在回憶,片刻後回答道:“我在逛街。”

許世問道:“昨天暮時,天降大雨,你逛的什麽街?”

寧缺說道:“我喜歡淋雨。”

許世問道:“昨日在西城門,是符師動的手。”

寧缺說道:“真是膽大妄為。”

許世看著他,面無表情說道:“世間符師數量並不是太多,尤其是長安城裏的符師,天樞處都有記載。”

寧缺看著他,微笑說道:“那得讓天樞處趕緊查查,符師數量雖然少,但我想也不止一個兩個,查起來或許比較麻煩。”

許世說道:“你也是位符師。”

寧缺回答道:“我會的東西確實不少。”

“據報昨夜命案發生時,有個背著黑傘的黑衣年輕人,出現在西城門。”

許世靜靜看著他身上那件黑色的書院院服。

寧缺說道:“我身後還背著一把大黑傘,說起來倒像是我當時去了西城門,可惜喜歡穿黑衣的年輕人也很多。”

許世說道:“但穿黑衣背黑傘的年輕符師,世上除了你還有誰?”

寧缺看著他問道:“將軍是懷疑我殺死了那兩位官員?”

許世沒有任何客氣,說道:“不錯,因為你說不清楚你當時在哪裏。”

寧缺忽然開口問道:“將軍這是在審案?”

許世冷冷說道:“莫非本將軍沒有這個資格?”

寧缺搖了搖頭,說道:“如果我現在還是渭城一名小小軍卒,將軍自然有資格審我,只是書院初試之後,我已經由軍籍轉為民籍,即便我有嫌疑,也只能由長安府來審,將軍還確實沒有這個資格。”

許世面無表情看著他,說道:“奉陛下旨意,宮中與軍部兼轄著天樞處,你如今是天樞處的客卿,我如何審不得你?”

寧缺從腰帶裏取出天樞處客卿的腰牌,輕輕擱在閣畔欄上,說道:“我昨夜去侍衛處問過,陛下前天已經同意了我退出天樞處的審請,只是這塊腰牌暫時還保留在身上,如今我不要這塊腰牌,將軍便審不得我。”

許世沒有想到寧缺竟然提前做出這等手腳,眉頭深皺然後漸漸舒展開,帶著嘲弄不恥神情說道:“你果然不敢讓我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