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三年後,西陵見

數百名大唐羽林軍和神殿護衛,護衛在神輦四周,神情肅然,炯炯有神的目光在漫天花瓣間警惕地注視著四周。

長安城裏沒有什麽魔宗余孽,也沒有什麽狂徒,天諭神座所過之處,引來無數民眾圍觀,有那等虔誠信教的婦人老者在道旁跪拜不止,站著的民眾也恭敬低頭鞠躬,不敢直視神輦上幔紗後的老者。

神輦進入臨四十七巷,然後在老筆齋前停下,惹得街巷裏擁擠的民眾一片議論,好不羨慕那間鋪子的主人,他們感慨著天諭神座的到來,卻不知道另外一位西陵大神官去年曾經在鋪子裏做過很長一段時間長工。

羽林軍在巷口調置警戒線,把人群請到了外面,神殿護衛警惕地占據了老筆齋鋪口的幾個要沖之地,幔紗掀起,天諭大神官緩緩走下神輦。

寧缺和桑桑站在老筆齋門口相迎,態度恭敬。

走進老筆齋的,只有天諭大神官和程立雪二人。

寧缺恭敬請大神官坐下後,便想叫桑桑去泡茶,忽又想著程立雪說過這是對西陵和道門的大不敬,便自己動手。

四杯清茶,安靜地擱在桌上,熱霧緩生驟散。

天諭大神官看上去是位極尋常的老者,臉上深重的皺紋如山如川,只有那身華美的神袍表明了他尊貴的身份。

寧缺見過很多大人物,但和像天諭大神官這般尊貴的大人物談判,卻是頭一遭,不免有些緊張,不知該如何開口。

桑桑也有些緊張,雖然寧缺昨夜解釋了一遍光明大神官的繼承法則,但她還是想不明白,老師既然是叛出西陵神殿的,為什麽神殿還非要把自己接回去。

天諭大神官平靜看著主仆二人,忽然微微一笑,隨著笑容綻放,他眼角如山如川的皺紋愈發深刻,微陷的滄桑眼眸驟然平靜,靜而不知深其許,便如一座頑石所堆砌而成的枯山裏的一口老井。

面對著天諭大神官的目光,寧缺忽然覺得自己身上的衣裳消失無蹤,產生了一種赤裸的感覺,本能裏覺得被對方看穿。

不是身體被看穿,而是他刻意鋪陳在心靈上的那些掩飾被看穿,甚至是命運的去向被看穿,無所遁形。

寧缺驟生警惕,說道:“書院寧缺,拜見神座大人。”

天諭大神官說道:“免了。”

寧缺便在大神官對面的椅上坐了下來。

老筆齋裏一片安靜,寧缺明白,自己現在是主人,應該自己先開口,只是這件事情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茶杯口中滲出的熱霧漸散,一片青青的茶葉從杯底飄了上來。

寧缺咽喉有些幹澀,聲音微緊說道:“能不能我們再想想。”

站在天諭大神官身後的程立雪蹙了蹙眉,不悅說道:“還要再想?十三先生你不要總拖延時間好不好。”

天諭大神官擡起右手,沒有讓程立雪繼續說下去,說道:“西陵有些事情,所以我不得不回,回去之前,此事總要有個結果。”

寧缺根本沒有留意到大神官言語裏所說的西陵有事,只是在想別的事情,幹笑說道:“神座大人要走了?有沒有買什麽土特產?”

程立雪臉上的神情很難看。

天諭大神官卻笑了起來,搖了搖頭。

笑容在蒼老的面容上漸漸斂去,那些深刻的皺紋漸漸舒展,天諭大神官靜靜看著寧缺的眼睛,說道:“你知道她對神殿的重要性。”

桑桑低頭看著裙擺外的鞋尖,悄悄向寧缺身後挪了兩步,似乎指望他能遮住自己,然而終究是遮不住的。

天諭大神官憐愛看著桑桑,說道:“因為她是光明的傳人。”

寧缺猶豫說道:“桑桑年齡還很小,就到西陵去當大神官,與神座大人您平起平坐,這聽上去總覺得有些不合適。”

程立雪看了天諭大神官一眼,輕聲解釋說道:“神座繼承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桑桑師妹回西陵後要先學習教典,然後赴世間道門清修,體悟人間百態悲歡,然後才能繼承神座,前面這些準備工作被稱為置座訓政。”

接著他繼續解釋道:“正因為桑桑師妹登上光明神座還需要很長的時間,所以神殿才會著急,能盡早進入訓政期那是最好不過。”

寧缺忽然問道:“有假期嗎?”

程立雪微微一怔,心想神殿又不是普通學院,哪裏會有這等安排?

然而沒有等他開口,天諭大神官微笑說道:“有。”

寧缺看著天諭大神官,繼續問道:“多長?”

天諭大神官說道:“只要保證她在西陵桃山的時間超過一半。”

寧缺又問道:“假期能不能出西陵?”

“能。”

“我能不能去西陵看她?”

“能。”

“她如果當上光明大神官,真的能結婚嗎?”

天諭大神官似笑非笑看著他,說道:“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