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囚而養之(下)(第2/2頁)

他神情專注地看著身前,看著這兩道無形無質的氣息,深厚的念力緩慢而細致地觸摸著氣息裏的每個片段,試圖從中發掘出一些什麽。

他左手凝聚的天地元氣,和右手中的浩然氣,都無形無質如同虛空,但在念力感知下卻能清晰地分辯出區別。

被囚崖洞到今日,通讀兩卷書,冥思苦想實修不輟,如今的寧缺已經能夠清晰分辯出那些看似完全一樣實際上卻有著極細微差別的天地氣息,但卻依然沒有辦法把已經擁有各自形狀態的天地氣息統一到相同哪怕是盡可能相似的狀態裏,甚至他連這方面的思緒都沒有整理清楚。

按照本原考一書裏的概念,魔宗修行者體內的真氣,以及他現在體內的浩然氣,其實都是天地元氣的一種,如果他能夠從現狀倒推至無數年前的本源狀態,然後將浩然氣的外顯改變成本源的模樣,那麽崖洞對他的禁制便能迎刃而解,夫子出給他的這道題目便能有一個完美的答案。

然而可惜的是,他現在還處於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層次當中,更遑論從知道所以裏倒推出具體的操作手法。

當初遇著觀海僧挑戰,他在雁鳴山下冬湖畔靜思半日,想出了以符意調用浩然氣的法子,並且收到了極佳的效果,借著符意引發的元氣紊亂可以有效的遮掩浩然氣的氣息,但若遇著真正的大修行者,一眼便能被看穿。

身為夫子親傳弟子,書院二層樓學生,哪怕被世人看穿入魔,大概也不會馬上面臨身死名毀的結局,然而若讓別的存在看到了呢?

崖洞深處蒲團上,寧缺看著雙手間的兩道氣息,沉默思考了很長時間,臉上的神情雖然依舊平靜,內心卻是有些惘然惶恐。

桑桑不知何時從崖畔草屋裏走回洞裏,覓著片幹燥清靜處,打開鋪蓋,已經沉沉睡去,寧缺走到她身前,靜靜看著她微黑的小臉,看了很長時間,然後伸手把被角掖好,轉身向崖洞更深處去。

這些天他的心思一直放在破題上,沒有怎麽在意聊作居室的崖洞,此時思緒有些紊亂,幹脆拋開這些煩心之事,漫步行走起來。

崖洞並不大,臨著絕壁那側開著一道約兩人高的口,裏面便是約十余步方圓的空間,洞壁並不光滑,也沒有嶙峋巖石,看不出任何特異,再往深處去,分往左右兩方各有一條斜長的洞穴。

這兩條洞穴有些狹窄,走不過十余步便到了頭,最深處全部是堅硬結實的花崗巖,沒有任何繼續前進的可能。

寧缺舉著油燈,望向洞壁,只見石壁上有無數道細密的切痕線條,有可能是天然形成,但看著更像是被鋒利金屬物切削而成。

忽然間他眼睛一亮。

在荒原極北端的天棄山脈深處,在廢棄的魔宗山門殿宇裏,他曾經在那裏的青石墻上見過小師叔留下的斑駁劍痕,也正是依靠那些劍痕,他領悟了浩然氣的真諦,繼承了小師叔的衣缽,然後才能戰勝可怕的蓮生大師。

他想到小師叔當年被老師囚禁三年,沒有同門前來探望解乏,更沒有桑桑,只怕苦悶的要死,難道這兩條窄洞是他用劍削出來的?

如果這兩道窄洞也是小師叔當年留下來的,那麽這些看似刀切斧鑿的痕跡,會不會像魔宗山門裏的斑駁劍痕一樣,蘊藏著某些氣息,隱含著某種意義?

寧缺舉著油燈,站在這滿壁切痕之間,心情漸漸激動起來。

他去拿了根木棍,把油燈挑在窄洞入口前,借著昏暗的燈光,開始認真地觀看石壁上這些如湖水細紋般的切痕。

無論想法是否正確,總應該試一下。

他看了很長時間,沒有從這些切痕裏看出任何蘊藏的氣息,也沒有從這些紋路上發現任何規律,但他依然不死心,沉默片刻後伸出雙手放在墻壁上,緩慢地撫摩著石壁,感受著掌面上傳來的粗礪起伏感。

他從洞口摸到洞底,從腳下摸到頭頂,沒有放過任何一道切痕,沒有遺漏任何一片區域,這一摸便是整整一夜,崖洞外的夜色漸被淡青色的天光代替,他的臉上寫滿了疲憊的神情,卻沒有任何氣餒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