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饅頭

不喝水是要死人的,寧缺想著這句話,認真問道:“如果你要吃喜歡吃的蟹黃粥,就喝不著水了,怎麽辦?”

陳皮皮揮手不耐說道:“不可能會有這種情況發生,哪裏找不著水喝?”

寧缺堅持問道:“如果水有腳,有思想,不想讓你喝,當你靠過去,它就自己跑掉,你怎麽辦?”

陳皮皮愣了愣,思考很長時間後無奈說道:“如果真是這樣,那為了活下去,還是喝水吧,雖然會痛苦一些。”

寧缺看著湖面上的晨光輕波,憂傷感慨說道:“別人都能三妻四妾……好吧,換一個比較好些的說法,別人都能擁有很多段愛情,為什麽我就不行?為什麽我家那個還是個小孩子就學會吃風吃醋了?”

陳皮皮站在他身旁看著湖裏的雁鳴山倒影,說道:“這種事情你不要問我,對於女人這種奇怪的東西我從來沒有想明白過。”

寧缺看了他一眼。

陳皮皮搖頭說道:“你也不要奢望能從師兄師姐們那裏得到什麽幫助,後山裏沒有誰有這方面的經驗,都是些天才與白癡。”

寧缺感慨說道:“我本以為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開心,但我沒想到她會這麽不開心,說起來已經十幾年了,我好像就沒贏過她一次,這究竟是為什麽?世間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而且我也很喜歡,然而她不喜歡,我似乎便沒有任何辦法,難道這就是命?”

陳皮皮安慰說道:“那你就要學會認命。”

“我可不覺得這算是安慰。”

寧缺說道:“對了,師兄要抓我回書院問什麽事情?”

陳皮皮說道:“大家想問清楚你到底是想選山山還是桑桑,不過現在看來可以不用問了,我很贊成你的選擇。”

寧缺神情微異問道:“為什麽?”

陳皮皮看著他說道:“因為我知道你會這樣選。”

寧缺沉默了很長時間。

陳皮皮眉尖微蹙,揉了揉臉頰,關心問道:“這事你準備怎麽解決?”

寧缺沉默片刻後說道:“桑桑很小的時候不願意自己洗衣服,我那時候就教過她一句話: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既然這是我自己的事情,終究得我自己去處理,而且這種事情必須處理的毫不拖泥帶水。”

陳皮皮憂慮說道:“你不擔心會傷著她?”

寧缺笑著說道:“難道我不是一個很薄情寡性的人嗎?”

陳皮皮看著他很認真地說道:“你笑的很假很慘淡”

寧缺慘淡一笑,不知該如何言語。

陳皮皮感慨說道:“男女之事果然是世間最麻煩的事情,現在想來我還真要感激葉紅魚那個婆娘,她讓我這輩子對女人都沒有任何想法,如此一來反而讓我不需要經歷你這些苦惱。”

……

……

二人繞湖而過,離開雁鳴山,重新回到人聲嘈雜的街市之中,此時晨光大作,長安百姓們都已經起床,在早點攤子前排起了長龍。

一家饅頭鋪旁,站著兩名僧人。一名是幹瘦的武僧,裸露在僧衣外的手臂看上去就像鋼鐵一般,另一名中年僧人膚色黝黑,臉上滿是風霜之色。

兩名僧人手裏捧著雪白的饅頭,正在沉默地咀嚼,腳下的石板上擱著兩缽清水,僧衣陳舊,形容漠然,與周遭熱鬧市景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長安城裏很少看見苦行僧。”

遠遠看著街邊那兩名僧人,陳皮皮眉頭微蹙說道:“尤其是這麽強大的苦行僧。”

寧缺看著前方那兩名低頭沉默啃饅頭的僧人,感慨說道:“有生皆苦有生皆苦,我本以為自己已經夠苦了,沒想到世間還有比我更苦的人,吃饅頭居然連腐乳都沒得配,真不愧是苦行僧。”

長安城乃天下第一雄城,每日裏不知有多少奇人異士出現,雖說苦行僧比較少見,但二人也不以為意,就這樣走了過去。

走過那兩名僧人身旁時,寧缺看了那名中年僧人一眼。

恰在這時,那名中年僧人擡頭看了寧缺一眼。

寧缺停下腳步。

那名中年僧人的目光寧靜而強大,仿佛在青燈古佛前被香火靜靜薰染了幾千幾萬年,沒有任何雜質。

而那名中年僧人身上流露出來的氣息也極為寧靜而強大,他此時雖然站在人聲鼎沸的坊市裏,手裏拿著半個雪白的饅頭,但卻像是站在蓮花盛開的佛國,手裏拿著一枝沾露的青枝。

陳皮皮跟著寧缺停下腳步,他蹙眉靜靜看著那名中年僧人,忽然開口說道:“人間凈土自身成佛……你從白塔來?”

中年僧人合什說道:“白塔寺道石,見過書院十二先生,十三先生。”

道石是一個很沒有名氣的苦行僧。

陳皮皮沒有聽說過他的名字,世間絕大部分修行者都沒有聽說過他的名字,因為道石自出白塔以來,便一直在鄉野村落裏苦修靜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