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不喜歡

自從桑桑四歲起,寧缺便沒有再打過她。

也就是從那天之後,在和桑桑的無數場戰鬥中,他永遠是失敗的那一方。就比如此時,桑桑只用一句話便化解了寧缺言語間所有的尖酸刻薄並且變作一道閃電,劈的他渾身僵硬,心生無盡幽怨。

這關我什麽事?這關我什麽事?你的事情憑什麽不關我的事?寧缺越想越是生氣,氣的像隔壁吳老板一般渾身發抖,卷起袖子便在學士府書房裏四處尋摸起來,像極了一只熱鍋上的螞蟻。

他想找到一根小木棒,然後找回桑桑四歲之前的美好人生,然而書房裏不可能有小木棒,他和桑桑的生活也早已無法回到她四歲之前。

就算找到了,他現在也不可能真把桑桑的褲子脫下來,狠狠抽打她的屁股,所以半響後他很無助地重新走到回桑桑面前,低著頭說道:“跟我回吧。”

桑桑低聲說道:“不回。”

寧缺擡起頭來瞪著她的眼睛,問道:“為什麽不回?”

桑桑輕聲回答道:“因為不高興住那兒。”

“為什麽不高興?”

“沒道理,就是不高興。”

“你不是沒道理,你是沒頭腦!”

“關你什麽事?”

寧缺大怒說道:“我是少爺,你是我的小侍女,當然關我事。”

桑桑低著頭說道:“來長安城後你才讓我喊你少爺。”

寧缺輕輕嘆息一聲,傷感說道:“我把你從小養到大……”

桑桑擡起頭來,認真說道:“沒有到大,八歲之後就是我負責洗衣服煮飯,還有所有家務,所以是我在養你。”

寧缺醞釀了很長時間的情感攻勢,竟是剛開了一個頭便被冷冰冰地打斷,以至於什麽一把屎一把尿之類的話根本沒有機會說出口,這種感覺非常難受,就像是酸辣面片湯嗆進氣管裏一般。

他忽然想明白桑桑不是渭城的人們也不是書院的師兄師姐,她是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根本不會被自己模擬出來的這些情緒所欺騙過去,自己最擅長的那些手段對她根本沒有用處。

他惱火說道:“銀子還是我掙的吧?”

桑桑蹙起細細的眉尖,說道:“但掙銀子都是我想的辦法,來長安後如果不是我逼著你賣書帖,我們現在還是窮人。”

寧缺這時候的頭腦有些不清醒,所以沒有聽見桑桑說的我們二字,不然他一定會胸有成竹很多,但因為沒有聽見,所以他此時滿腹委屈悲傷,幽怨想著自己在岷山裏辛苦打獵在梳碧湖殺馬賊,還有冒著生命危險跟朝小樹去殺人,雖說是替小黑子報恩,但還不是想給這個家多掙些銀子。

他其實很清楚桑桑為什麽會離家出走,和她找到了親生父母無關,和什麽事情都無關,於是沉默片刻後開始繼續卷袖子。

桑桑繼續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鞋尖。

曾靜夫人在旁邊看著嚇了一跳,以為他要打自己女兒,咬著牙便沖將過去,想要把這個天殺的家夥給撞死或者把自己撞死算了。

曾靜急忙拉住自己的夫人。

他皺眉看著書房裏的寧缺和桑桑,感覺到這二人並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種主仆關系,尤其奇妙的是,二人明明是在爭吵卻依然讓人覺著和諧無比,仿佛就像是一個任誰都分割不了的完整的世界。

是的,寧缺和桑桑在一起便是一個世界。

這是一個習慣了相濡以沫從來不會想著要相忘於江湖的世界,如今這個舊的世界終於產生了一道裂痕,即將分裂或者重新組合,這個世界運行的規律即將發生改變,卻不知道會向著光明的那個方向去還是黑暗的方向去,抑或會產生一場大爆炸,生成了一個完全嶄新的世界。

寧缺看著桑桑很認真地說道:“我們必須把話說清楚了,無論怎麽說我肯定是會結婚的,我們兩個不可能就這麽混一輩子。”

桑桑看著他微微蹙眉,似乎覺得他這句話說錯了。

“不好意思,因為太緊張所以說錯了。”寧缺重重拍了下腦袋,重新說道:“毫無疑問,我們兩個人肯定是要過一輩子的。”

接著他繼續說道:“但我終究還是要結婚的,我知道你一時半會兒很難接受,我很明白你現在的感受……”

桑桑忽然問道:“你說我們肯定要一起過一輩子?”

寧缺回答的相當理所當然:“必須的!”

桑桑說道:“那你又要結婚。”

寧缺點點頭。

桑桑說道:“你結婚就要和別人過一輩子,那你怎麽和我過一輩子呢?”

這確實是一個問題,但對臉皮極厚的寧缺來講這不算問題,他笑著回答道:“就算結了婚,我們一樣可以一起過一輩子啊。”

桑桑回頭看著曾靜夫人問道:“朝裏還有哪些大臣的兒子沒有娶老婆?”

曾靜夫人已經被二人先前那番對話震驚的完全說不出話來,身為朝廷命婦,她哪裏見過這樣的主仆關系?這時驟然聽到女兒發問,竟是一時沒有回過神來,下意識裏回答道:“好些大人府上都在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