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無來由(第2/2頁)

劍閣弟子們低著頭心中震驚不安,心想自己這些人領受神殿詔令前往荒原,這些日子裏與草原人戰後又與荒人戰,浴血廝殺不曾退怯,哪裏替師門丟人了?

黑白二色古閣深處,隱有天光落下,罩著一片極小的碧潭和一間草屋,原來由此間向上直至峰頂,竟是被歲月侵蝕出來的一條大洞。

此時日頭已經偏移,洞中幽清。

一名長發披肩的男子坐在天光之下,感受不到此人身上有如何強大的氣息,然而若有人敢直視他的身影,過不了多時便會覺得眼睛刺痛難忍,甚至會流淚眼瞎。

因為男子披散的發絲,腰間的系帶,靜垂的衣袂,包括目光和背影,都是劍。

這名男子本身就是一把劍,一把橫貫天地的劍。

“你去長安城看看那個寧缺究竟是什麽樣的人,當年他還不會修行的時候,就能殺我劍閣弟子,現如今成為夫子學生又會進步到什麽程度?史上最弱書院行走?我不相信這種話,而且只要是書院行走就算是史上最弱也足以打磨你的精神。”

草屋前跪著一名年輕男子,那男子身材修長,雙膝跪地依然像是一株大樹,聽著潭畔劍聖柳白如劍般的聲音,他臉色微微蒼白,強行平靜動蕩的識海,不解說道:“可是我去的時候只怕他已經回了長安。”

“長安城又如何?顏瑟寧願和衛光明同歸於盡,也不願意與我再戰一場,現如今我便要看看他留下的傳人與我的傳人究竟誰強。你也不用擔心書院會阻止你挑戰他,書院傳人既然要入世便要做好被不停挑戰的準備,要準備好時刻被人殺死,當年軻先生便是這樣一路殺過來的,現在這個寧缺又有什麽資格例外?”

……

……

新年之後,沒有過多少日子便是華燈節,夜晚長安城變成了燈的海洋,無數百姓全家出遊,小孩子們手裏拿著糖棒嘰嘰喳喳到處亂跑,少女們含羞帶笑依偎著情郎偷偷轉著眼珠,坊市長街之間不知會遺落多少鞋帽多少荷包。

相對民間的熱鬧歡愉氛圍,皇宮裏的氣氛自然要顯得莊嚴凝重很多,當夜陛下與皇後娘娘邀請朝中大員入宮用宴,散宴後陛下繼續與那些文臣賞字譜曲鬥酒,皇後娘娘則留下了平日裏最親近的幾名夫人去自己殿中繼續說話。

無論宰相夫人還是大學士夫人,在這種場合都要講個凝神靜氣笑言有規,然而當她們看到殿首那張方案後的李漁時,依然難免露出了吃驚的神色。

大唐風調雨順,國泰民安,這些年唯一讓朝野有些憂心的事情便是皇位的繼承。

誰都知道皇後娘娘想讓自己的兒子日後坐上龍椅,而李漁公主則毫不猶豫地認為自己的親弟弟才有資格成為日後的皇帝,雙方間一直沒有明爭但暗鬥卻不少,公主當年遠嫁草原,皇後極少再踏入禦書房,都與此事有關。今日居然能在這種場合見到公主殿下的身影,難道說這二位真的準備言和?

心情震蕩之下,夫人們便沒有注意到安安靜靜坐在李漁身旁的那名小侍女。

李漁根本不想來,只不過皇後娘娘要見桑桑,這個事情令她很是警惕,如今很多人已經清楚寧缺便是書院入世之人,爭取寧缺的支持在很大程度上便等同於爭取到書院的支持,皇後見桑桑究竟是想做什麽?

場間諸位夫人與皇後娘娘親近,心中也自有傾向,然而想著自家老爺在朝中的位置,總是謹慎行事,紛紛上前與李漁見禮,只有一位貴婦漠然不動。

這位貴婦便是文淵閣大學士曾靜的夫人。

這位夫人當年她是曾靜府上受寵的小妾,剛剛產下一女便慘被大婦害死,若不是皇後娘娘偶爾知曉此事,大怒修書一封到府上,便是她只怕也早已悄無聲息的死去,哪有如今一品命婦的榮光?

因為這段歷史,曾靜夫人對皇後娘娘感激不盡,只要皇後娘娘高興,別說自家老爺前程,便是她的性命也可以不要,所以當宰相夫人等人與李漁微笑見禮時,她只是漠然坐在桌後,根本沒有上前的意思。

她看著李漁身旁那名穿著侍女服的小姑娘,微微皺眉心想,公主殿下如今愈發放肆了,皇後娘娘宴客竟也敢帶著侍女出場。

然而看著那名小侍女微黑的臉頰,看著那雙明亮的柳葉眼,曾靜夫人總覺得似乎在哪裏見過她一般,心頭毫無來由莫名生出憐惜心疼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