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睽違千年的裁決

雪夜寒裏說魔宗,聽取風聲一片。

說魔宗,道魔宗,總之不過是那些邪惡血腥的往事,殺人奸淫邪祟不一而足。比如某個姓風的魔宗長老對人皮有格外的興致,而另一位姓雲的魔宗長老,做過的事情,甚至能讓那位風長老惡心的不停嘔吐。

寧缺沉默聽著少女的講述,沒有嘔吐,因為他這輩子見過更可怕的地獄畫面。

聯想起北山道口呂老先生對那名魔宗余孽的態度,他對於名門正派修行者對魔宗的態度,有了一些更深刻的認識,然而自身的態度卻還是沒有什麽改變。

當然,他也不會試圖去說服莫山山或是別的謹守昊天教義的人們,因為信仰這種東西,有時候是沒有道理可講的,他只能嘗試從別的方面化解她的警惕。

“這些年來魔宗人才凋零,甚至已經消聲匿跡,何必還如此警惕?”

莫山山靜靜看著他,說道:“消聲匿跡不代表不存在,甚至隱藏進暗處的魔宗更加可怕,尤其是眼下荒人部落南遷,神殿當然要警惕魔宗余孽死灰復燃。”

寧缺回頭看著雪地裏那處孤伶伶的帳蓬,想著帳蓬裏那對荒人母子,搖頭說道:“雖說魔宗產生於荒人部落,但你總不能把所有荒人都當成魔宗中人,而且一千多年的時間過去了,說不定荒人早就忘了當年的事情。”

“在荒人部落裏,魔宗被稱之為明宗。”

莫山山認真說道:“當年唐國擊敗荒人部落,荒人被迫北遷至寒域,明宗裏有很多強者留在了南方,散入草原和中原諸國,他們在暗處在明處始終沒有停止對神殿的攻擊,這就是魔宗的由來。”

聽到明宗二字,寧缺很自然地想起那位入荒原傳道,結果卻一手創立魔宗的光明大神官,以及那卷流落在荒原上的天書明字卷。

莫山山繼續面無表情說道:“魔宗的強者,隔上一段時間,便會不辭艱辛前往極北寒域,去荒人部落挑選傳人弟子,荒人與魔宗之間的關系極為密切,怎樣都撕扯不開,如今荒人集體南遷,神殿如何能不警惕?”

寧缺不解請教道:“為什麽魔宗要這麽做?如果要在世間發展勢力,難道不應該廣收弟子?為什麽還要千辛萬苦去收荒人做徒弟?”

“魔宗當然也會在南方發展宗門,但他們的修行法門強行納天地於體內,如此邪惡叛逆自然不容於天,普通人類修行,極容易天地元氣爆體而亡,而荒人先天體質特殊,強若金石,正適合修行魔宗功法,所以魔宗一定會選擇在荒人部落中挑選弟子,而魔宗真正的強者,也必然出自荒人部落。”

寧缺沉默片刻,心想或許不是荒人的特殊體質適合修行魔宗法門,而是當年那位開創魔宗的光明大神官,正是因為荒人的特殊體質才創造了這樣一種修行法門。

他看著莫山山說道:“你應該知道創立魔宗的那位光明大神官。”

莫山山點點頭。

寧缺說道:“如果不去計較魔宗修行法門對昊天的不敬,你難道沒有覺得這件事情很意思?魔宗完全就是昊天道門的一個分支。”

莫山山微微蹙眉,看著他的眼睛說道:“魔宗雖然自號光明,但卻敬奉冥君,似這樣不敬昊天的邪魔惡道,哪裏能和昊天道門相提並論?”

想起小時候聽過的那些傳說,寧缺微微一怔,問道:“冥君不是傳說嗎?”

莫山山回頭望向遠處的原野,輕聲說道:“所有人小時候都聽過這個傳說,但沒有人知道冥界在哪裏,有沒有冥君,更不會有人去信仰它,即便是魔宗的態度也很詭異,他們信奉冥君,但另一方面魔宗中人卻又極為恐懼冥君臨世,因為在他們的教義中,冥君臨世便意味著黑暗到來,他們……不喜歡黑暗。”

寧缺聽著她的講述,想著那些在黑暗山洞裏供奉膜拜冥君,卻又恨不得永遠不與冥君見面的魔宗眾人,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真是一群矛盾而怪異的人啊。”

滿天繁星占據著夜穹,星光落在原野覆著的白雪上,將夜晚耀的近似黎明,雪後的空氣又極純凈,所以視線毫無阻礙,遠遠可以看到雪原中部的那些帳蓬,那裏是荒人部落的聚居地,安靜美麗地如同童話裏的雪鄉。

寧缺靜靜看著那處,很難把荒人的部落和那些陰暗的傳說,久遠的過去,血腥的歷史聯系起來。

就在這時候,從南面飄來了一大片黑壓壓的陰雲,占據了頭頂的所有天空,滿天星光被遮在其後,無法再漏下一絲,整個世界都黑了下來。

……

……

漆黑一片的雪原上,靠近山陵的地方,有幾處孤伶伶的帳蓬。

這些帳蓬裏,都住著像那對母子一樣進行冬禮的荒人。

其中一處帳蓬外的雪地間,有幾處突出來的巖石。忽然間巖石動了起來,原來竟是三名穿著黑衣的人,這種黑色的衣衫材質極厚極硬,身後的蓬帽遮住了他們的頭臉,所以無聲出現在雪地上時,就像是巖石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