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難道我會說假話?(下)(第2/3頁)

便在這時,一名白塔寺僧人看清楚了寧缺的面貌,陡然一驚,伸手攔住自己身旁的師兄弟,急步走到曲妮瑪娣身旁,壓低聲音說了幾句話。

這位僧人正是那日奉師命前去索討溫泉歸屬,傷了酌之華,杖打天貓女,卻最終在寧缺刀箭之下慘受重傷的那人,他對那日遭遇印象極為深刻,寧缺那日又沒有戴口罩,今日再次相遇,哪有認不出來的道理?

曲妮瑪娣聽聞這名年輕男子竟然是書院學生,深陷的眼眸內精光乍現,滿臉皺紋仿佛要被風吹平一般,盯著寧缺聲音沙啞狠戾說道:“原來是書院來實修的學生,居然如此囂張放肆,莫非你以為老身就不敢教訓你?”

寧缺已經走到前方,松手讓天貓女回到墨池苑弟子中,他看著這位老婦人皺了皺眉,搖頭說道:“我只不過是想替墨池苑的同道證明些事情,為什麽你就要教訓我?莫非你以為你是我老師?還是說你怕我說出真相?你怕什麽?”

連著四個問題,並不咄咄逼人,反而平靜溫和,但想到這四個問題針對的對象是性情古怪陰厲,輩份地位極其崇高的曲妮瑪娣姑姑,場間眾人很自然地咀嚼出了其中隱藏著的強硬味道,不由大吃一驚,心想你即便是書院來荒原實修的學生,這般行事作態未免也太放肆了些。

曲妮瑪娣面無表情,冷冷看著寧缺,就像看著一個死人,雖然看似沒有因為他的這番話而動怒,但真正了解這位姑姑的人,都清楚她這時候已經暴怒到了極點。

“我不知道你老師是書院裏哪位教習,但我想,以老身的輩份地位,想教訓你一下也未嘗不可,至於說到真相,老身倒很想知道你能拿出怎樣的證據來。”

曲妮瑪娣聲音沙啞難聽,卻帶著股刺耳的輕蔑嘲弄意。

寧缺笑了笑,說道:“我說的話就是證據。”

神殿騎兵統領大怒,厲聲喝斥道:“笑話!什麽時候一個人說的話就能當證據?”

寧缺不怒,輕聲回答道:“先前聽說這位老太太說的話便被大家當成了證據,那為什麽我說的話,就不能被當作證據?”

滿座嘩然復又嘩然,這一次不是因為這名書院學生展現出來的強悍,而是因為老太太這個稱呼。他明明知道曲妮瑪娣姑姑的身份,卻用這種家常語言相稱,展露出來的情緒何止強悍,已然是毫不遮掩的輕蔑了!

老太太?曲妮瑪娣這輩子都沒有被人這般稱呼過,無論是月輪國主還是神殿三大神官,對她都是客客氣氣,待之以禮,沒想到今天卻被一個晚輩如此羞辱,她氣的渾身發抖,蒼老的手緊緊握著椅背,似乎隨時可能起身出手。

如果她不是知道寧缺是書院學生的話,說不定寧缺這時候已經死了,但即便寧缺是書院學生,她也不打算再給唐國任何面子,一定要把這廝整治一番。

神殿騎兵統領再也無法忍住,勃然大怒,重重一拍身旁桌案,怒斥道:“姑姑乃是月輪國主之姐,佛宗大德,你是什麽東西,也配和姑姑相提並論!”

寧缺走到大河國少女們身旁,微微一笑,示意滿是憂慮之色的女孩子們不要驚慌,又對莫山山點頭示意一切交給自己,然後臉上笑意驟然一斂,重重一掌把身旁一條桌案拍成兩半,教訓道:“你又是什麽東西,敢用這種語氣對我說話!”

議事帳內的人們,這時候已經知道這個年輕男子是一個膽大妄為的家夥,連曲妮瑪娣姑姑在他嘴裏都成了老太太,那神殿騎兵統領自然在他眼中也算不得什麽東西,人們雖然還是震驚,只不過不再嘩然,沉默冷眼看著事態的發展。

寂靜無聲,此時厚實毛毯上若走過一只貓,想來也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寧缺整理了一下衣衫前襟,準備掏出腰間的那塊榆木腰牌,卻有些猶豫,自己應該用什麽樣的動作掏出來,又該配合怎樣的神情,驕傲還是不屑?

掏牌要掏的漂亮灑脫大氣,總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無論是底牌還是腰牌。

衙役掏出腰牌對準江洋大盜,平靜說道我是差人,江洋大盜驚慌失措,束手就攜。賭神抽出壓在最下方那張底牌,微微一笑說道不多不少,我就比你大一點,坐在長桌對面的對手面色蒼白緊接如土,下一刻捂著胸口倒地不起。

但凡瀟灑掏牌,無論動作神情語氣,都必須配合的非常到位,這樣才不會顯得你是在仗勢欺人,而是風輕雲淡,驕傲到了極點卻讓你嗅不到一點星火氣。

驕傲的寧缺這輩子認識的人當中,有無數人像他一樣驕傲,但驕傲到讓他佩服到五體投體、驕傲到帥至無可救藥的……只有二師兄一人。

在他想來,如果此時是二師兄掏出腰牌,一定會震倒一大片強者,迷死一大堆姑娘。不,二師兄用不著掏腰牌,二師兄頭頂那根棒槌本身就是一張極好的腰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