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碧藍如腰(上)(第2/4頁)

接著他注意到臨川王穎也站在軍官之中,這位十五歲的少年被邊塞的風沙吹走了很多青澀意味,身姿仿佛也挺拔了不少。

他看著這些來到前線不足一月,但氣質精神比在長安時改變不少的書院學生們,贊賞說道:“看來大家都還是很習慣這裏的生活,我就放心了。”

東勝寨將軍跟在他身後,見他不怎麽理會自己,便有些不悅,心想即便你是長安城來的大人物,但現在是在軍營之中,又有什麽資格擺譜。

然而當他聽到這番對話後,頓時明白這位十三先生果然是不好招惹的大人物——任何敢對雲麾將軍之女如此說話,敢對書院學生擺譜的人,都是真正的大人物。

書院學生日後的培養目標是成為朝廷官員,並不會與軍隊系統發生關系,但大唐以武立國,培養計劃中前線實修是必不可少的一個環節。

東勝寨處於唐軍防線最東頭,距離左帳王庭某部落極近,又與燕國軍隊還有中原諸國來援的青年高手們極近,承受雙重的壓力,可以說是援燕軍中最艱苦的地方。

千年來書院的實修原則便是哪裏最艱苦,學生就應該去哪裏,於是這座駐紮著三千兵馬的黃色土城裏有最多的書院學生,除了遊騎部隊,一共有十一名書院學生。

由長安前來燕北邊塞的旅途上,寧缺和書院學生們朝夕相處,廝混的非常熟悉,而且參加實修的都是唐籍學生,往日的那些紛爭情緒早已消失無蹤,時隔月余雙方再次見面,自然好生熱情熱鬧。

經歷過真正的沙場血火生涯,經歷過生死,年輕人們才會迅速成熟,也正是因為成熟,他們對寧缺的熱情之中,難免會夾雜著一些敬慕和距離感,畢竟寧缺是書院二層樓的學生,和他們的身份地位已經拉開了極大的距離。

碧藍色的湖畔,司徒依蘭取出手帕打濕,將額頭上的灰土擦去,回頭看著沉默的寧缺問道:“不習慣被前呼後擁?”

寧缺走到湖畔,看著湖底的萬年陳木影子,笑著說道:“被前呼後擁,被人尊敬本來就是我們這種人的奮鬥目標,你自幼在長安城將軍府裏長大,娘子軍威震四方,哪裏明白我們這種底層百姓的心態。”

司徒依蘭站起身來,把手帕遞給他,說道:“但我先前看你笑的挺勉強。”

寧缺擦了把臉,說道:“以往這些同窗對我不理不睬,後來旅途上本就已經好了,結果現在對我說話又這般恭敬,反差太大有些適應不了。”

“所以你想一個人和我來湖邊走走?”

“是的。”

“軍隊是最講究階層的地方,軍令如山,只要是上級,無論他發布的軍令有沒有道理,無論你認為這是不是送死,你都必須騎著馬向前沖。”

司徒依蘭望著他說道:“離開書院來到前線,參加幾次戰鬥,被將軍們狠狠捶打幾番,他們自然就明白這個世界終究還是靠實力說話。”

“說到戰鬥和實力。”

寧缺看著她笑著說道:“我最開始認識你的時候,認為你不過是個仗著家世橫行長街的惡女,傳說中的娘子軍我未曾見過,也不以為有多了不起。真沒想到你會主動選擇來東勝寨,而且在這裏幹的這麽漂亮。”

畢竟是從大唐各郡挑選出來的年輕俊彥,一旦適了軍營的森嚴規矩和殘酷的戰鬥,參加實修的書院學生們很快便開始展現自己的能力,雖然還只是些低層軍官,但在自己負責的那部分都做的有聲有色。

司徒依蘭出身將門世家,敢於任事,表現尤其優異,來東勝寨不過月余,已經率領遊騎入荒原偵察六次,其中有兩次與王庭遊騎相遇,斬首過十,軍功已經報到土陽城,就等著馬上被嘉獎提拔。

“左帳王庭根本沒有膽量全面開戰,那些遊騎也根本不是王庭精銳,是小部落自己的騎兵,只不過為了軍功漂亮,所以才會這麽寫。”

司徒依蘭一身颯爽英氣,毫無半點驕嬌之氣,說道:“殺些小部落騎兵算不得什麽,真要和王庭騎兵對上,我不敢言勝,只能爭取多殺。”

寧缺揉了揉有些僵硬的手腕。離開渭城將近兩年,他的刀鋒上已經有兩年未曾染過草原騎兵的鮮血,此時聽著司徒平靜而極富熱血感的話語,不禁有些懷念那些馳馬梳碧湖,執刀砍柴的血戰時光。

“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你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司徒依蘭在湖邊轉過身來,眉梢緩緩挑起,極有興趣看著寧缺的臉,說道:“父親曾經調閱過你在軍部的档案,但只告訴了我一些大概,不肯告訴我太多的細節。被我追問的急了,也只說若日後有機會和你並肩作戰,一切聽你的便是。我很少見到父親對人評價如此之高,你究竟在渭城做過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