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湖畔飛他媽的劍

陳皮皮真心贊美道:“這句話說的很好。”

寧缺聳聳肩,說道:“我經常說出一些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漂亮話。”

二人相視一眼,然後笑了起來。

崖坪間飄蕩的悠揚樂曲不知何時停了。關於人生癡與樂的問題,寧缺得到了一個暫時的答案,情緒不再像前些日子那般焦慮浮躁。他和陳皮皮並肩向山下走去,正琢磨著呆會兒是不是應該去舊書樓睡一覺,回臨四十七巷後或許可以帶桑桑去逛逛街,放松下心情,不料道旁密林一陣搖晃,從裏面走出來兩個人。

幸運的是,出現的是兩個人,那麽便不可能是最令人無奈痛苦的十一師兄,不幸的是,這兩個人懷裏抱著琴與蕭,院服寬且大,正是癡於音律的北宮、西門二位師兄。

“小師弟,昨日看你聽曲時點頭頻率不高,我便猜著那首散曲肯定有些問題。”

九師兄北宮未央眼睛裏同樣血絲密布,他熱情拉著寧缺的袖子,說道:“昨天夜裏,我與西門熬了一個通宵,把那首散曲裏的三個連貫小節做了一下調動。我們自己比較滿意,但終究是自己做的曲子,耳聾神閉做不得數,還是得煩你來賞鑒賞鑒。”

十師兄西門不惑抱著古琴誠摯說道:“小師弟,辛苦你。”

陳皮皮同情望向寧缺,心想精神層面的那些東西你剛剛想通,但身周這些雜務雜事卻又要煩擾你的心神,身為書院後山最小的那人,實在是痛苦地直欲令人掬淚啊。

寧缺微微一怔,看著面前目光灼熱的二位師兄,想到先前在崖洞旁專注讀書的那位老先生,沉默片刻後,微笑揖手行禮,平靜說道:“二位師兄,請原諒師弟今日不能聽曲。”

“不聽曲你能做什麽?難道是那些家夥拉著你下棋辯難?”北宮未央拂袖不悅說道:“小師弟你莫要為難,師兄替你做主,那些家夥難道不知道小師弟你的時間有多珍貴?”

聽著這話,寧缺忍不住笑了起來,搖頭說道:“九師兄,今日我不聽曲也不下棋,也不會去陪十一師兄神遊,我只想去好好睡一覺。”

北宮未央瞪大眼睛,疑惑問道:“小師弟你為何不聽曲?”

寧缺溫和回答道:“因為小師弟我……不愛聽。”

北宮未央怔住了,撫摩著手中洞簫,苦惱說道:“不能啊,前幾次看你聽的很開心的。”

寧缺笑著說道:“那是為了讓二位師兄開心,事實上我自己並不怎麽開心。”

西門不惑師兄疑惑插了句話:“那小師弟你聽曲時不停點頭……”

寧缺嘆息一聲應道:“那時候我困的想睡覺。”

陳皮皮看著他與二位師兄對話,不禁有些傻眼,輕輕一扯他的衣袖,把他拉到一旁,低聲提醒道:“怎麽這樣和師兄說話?不愛聽你也別直說啊。”

寧缺看著他苦惱說道:“可我說的是老實話啊。”

便在這時,山道上方傳來一道平靜嚴肅的聲音,聽著這聲音,無論是怔然失神的二位師兄還是準備繼續批評提醒寧缺幾句的陳皮皮,神情頓時一凜,瞬間變得老實了幾分。

“不愛聽就不聽,說話說真話,待事以直,是為君子。”

頭戴古冠的二師兄,一臉肅容從山道上方走了下來。他微微頷首與師弟們見過禮,然後毫不掩飾贊賞神情說道:“小師弟頗有君子之風,你們要好好向他學習。”

聽著表揚,寧缺怔住了,這是他第一次被人和君子這種古怪生物聯系到一起。

二師兄看著他微笑點頭,然後斂了笑容嚴肅望向陳皮皮和另外兩位師弟,沉聲說道:“從今日起,誰都不準再幹擾小師弟的修行,不然就等著我用院規處置。”

他的聲音並不怎麽洪亮,然而像是某種具有實質的存在般,飄出極遠也沒有煥散,隨著山間林風迅速響徹整座後山,傳到松下花樹下湖亭上,讓所有的師弟師妹們都清楚地聽到。

北宮未央和西門不惑苦著臉應下,卻還是忍不住偷偷看了寧缺一眼,大概心裏還在遺憾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對音律之美頗為敏感的師弟,結果卻被二師兄給搶走了。

書院後山排行第一的當然是大師兄,但大師兄性情溫和到了極點,師弟妹們與他親近而不害怕,他們真正敬畏的還是這位方正嚴肅的二師兄。只要二師兄發話,便沒有任何人膽敢違背。

想著寧缺從此以後便不需要被這些師兄師姐們煩著,又想起自己當年剛進後山時的泣血生活,陳皮皮十分羨慕這個家夥的運氣,又有些惱怒不甘,看著二師兄狀作認真問道:“師兄,雲門陣法現在正在大修,七師姐天天需要寧缺幫手,你看……”

話有未盡之意,隱含使壞之意。寧缺瞪了陳皮皮一眼,陳皮皮得意回看他一眼,然而他並沒有得意太久,下一刻聽到二師話的話就明白了多嘴往往會給人帶來極大的厄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