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山頂的青樹,壓爛的糕點,一切都是幻覺……(第2/5頁)

說完這句話,大唐使臣拂袖而去,年幼的隆慶皇子愕然看著他的背影,才發現原來自己的父皇並不是世界上最有權力的男人,那個叫大唐的國度隨便一個使臣,居然都敢對自己的父皇毫不客氣地呵斥。

他沖了出去,奶聲奶氣問道:“父親,為什麽不遣甲士將那大逆不道的使臣殺了!”

聽到這句話,向來疼愛他的燕皇臉色驟變,人生裏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賞了他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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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慶皇子站在山道上,想著霧外柴門處石頭上的那四個字,嘲諷一笑,說道:“君子不爭?君子如何能夠不爭?但凡不爭之人都死了,怎能做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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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道漫漫,如同漫漫人生。

隆慶皇子的人生如果剝去那些天才之類的金光外衣,其實極為枯燥,乏善可陳。不知道是那日燕皇賞的耳光,還是後來耳濡目染看到的很多事情,小皇子不再像當年那般調皮可愛,而變得沉默刻苦起來,而且他漸漸學會了無論看到任何事情,都能夠不動聲色,不系心懷。

母後養的雙彩眼貓在偷吃了盤中一塊糕點後後死了,因為這件事情,整整一宮的宮女都被杖死,他安靜坐在母後的懷裏,聽著院裏傳來的杖擊聲,慘嚎痛哭聲,伸手去盤子裏抓了顆瓜子,仔細剝開,吹去浮皮送入唇中,就像是不知道那塊糕點本來應該是自己各異的。

再後來皇宮裏有越來越多的人死去,他那位太子哥哥身邊所有的嬤嬤宮女,不知道換了多少批,也不知道皇宮裏那些慵懶的貓們又死了多少,他的婢女被人害死,別人的婢女被他的母後害死,所有這些事情都無法引發他的情緒波動,就像與他無關。

某一天,隆慶皇子開始展露自己的修行才華,被西陵神殿駐成京的神官視若珍寶,決意帶回西陵天諭院學習,在離開的途中,他去了月輪和南晉,又看到了很多事情。

月輪皇宮的百合花被人澆了開水,燙死了,負責看花的花匠被震怒的曲妮瑪娣姑姑直接扔進了翻滾的開水鍋。南晉劍聖柳白一位門徒被逐出師門,當街剖腹,腸子嘩啦啦地流了出來。

隆慶皇子看著這些不動聲色,表情非常平靜,在他看來,這並不是冷漠更不是冷血,而是要保持自己道心足夠清明以通天路所必須具有的品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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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霧中,隆慶皇子看著越來越近的山頂,臉上泛起嘲諷笑容,傲然說道:“除了昊天,世間無一物能令我敬畏恐懼,無一事能令我心生憐憫,既然如此,這條山道又如何攔得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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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慶皇子在山道上慢慢行走,慢慢重復著自己的人生,他去了天諭院,因為疼愛自己的神官在神殿勢力內鬥中失勢,他也成為了被打壓的對象,在最開始的那半年中備受歧視。

只是重新經歷那些當年令他難抑憤怒的畫面,如今的他已經能夠做到絕對平靜。被人嘲諷被人奚落,他不動聲色,只是在天諭院大比之時,用死亡與失敗將這種羞辱冷靜地賜還給對方。

他入了裁決司,開始追殺那些叛教異端。

帶著荊刺的鞭打,抽打在少女光滑細膩的後背上,撕開一道道慘不忍睹的血口,他站在牢外平靜看著,不動聲色。

一名天諭院的同學,因為私下對掌教口出不敬之辭,被判以叛教大罪,罰關於黑暗水牢之中永久幽禁,他親手將曾經感情親厚的對方推入水中,然後聽著那些不絕於耳的慘叫淒喊告罪和怒罵聲,平靜向牢外的陽光裏走去,臉上不動聲色。

一名垂垂老矣的魔宗余孽,在隱居山村六十年之後終於被神殿裁決司抓住,隆慶皇子親自把他綁上木台,細心地讓鐵鏈避開老人蒼老軀上被刑訊後的傷口,然後點燃了木台下的柴。

熊熊火焰的那頭,裁決司的下屬把一名嬰兒從年輕的母親懷裏奪走,然後用道棍把那名年輕亂棍捅死,最後把嬰兒摔成地面的一灘肉泥,他靜靜看著這幕畫面,不動聲色。

修道修的是世外道,他站在世外看世間之事,世間之事又如何能亂他之心?他供奉的是昊天,懲罰的是世人的罪孽,堅定認為自己所殺之人都是罪有應得之輩,哪裏會有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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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書院前坪觀看二層樓開啟儀式的很多人已經離去。雖然像大唐親王殿下,公主李漁以及神官莫離這樣的大人物,還在沉默等待著最後的結果,然而此時還留在山道上的只剩下兩個人,與很多國家已經沒有絲毫關系,那些使臣何必再苦苦等待?

書院諸生自然都沒有離開,他們沉默看著山上,臉上表情非常復雜。

鐘大俊看著被金無彩攙扶著的謝承運,看著他臉上的惘然失落神情,嘆息一聲,說道:“承運,我們回吧,沒什麽好看的,難道寧缺那家夥還真能勝過隆慶皇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