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書齋小日,天下三癡(第2/4頁)

桑桑笑了笑,脫了外褂鉆進另一頭的被窩裏,搓了搓被洗衣水冰紅的小手,說道:“少爺你就知足吧,咱們現在這日子,可比在渭城的時候好過多了。”

這是一句很誠懇的點評。現如今主仆二人床下藏著一萬多兩銀票,每月還要從西城那家賭坊裏拿一大筆分紅,用二人內心深處的潛台詞來說,那就是:咱現在太不差錢了,太有錢了,太他媽有錢了……

既然有了這麽多錢,總要拿來改善一下生活,主仆二人雖說節儉習氣依舊,但由儉入奢總是易,酸辣面片燙換成了原湯雞絲面,鹹菜稀飯變成了涮羊肉,前些日子冷的厲害,他們甚至在宅子裏重新砌了個北炕,如今燒的是銀炭,喝的是新茶,屋內溫暖如春,和前十余年的生活相比,現在這日子簡直是美妙的不似人間。

寧缺抱怨長安城的冬天幹冷,也只不過是說說而已。

如今終於能夠看到那個玄妙的修行世界,可以憑借念力調控天地元氣,把手裏的銀球轉起來,可以隨心所欲把桌上的紙片掀起,好吧,雖然因為能夠輸出體外的念力實在太弱,能夠調控的天地元氣實在是太稀薄,所以紙片飛的比羽毛還亂,銀球轉的比陳皮皮的動作還要遲緩,但他真是再也找不到任何不滿意的地方。

窗外北風漸緊,一夜無言過去,第二日清晨醒來,只見無窮無盡的白雪覆著長安城的大街小巷宮城樓宇,銀妝素裹的樹木安靜探出街巷望向行人。寧缺披了一件襖子,和桑桑並排站在老筆齋門口,看著這片美麗的景致,想著這一年來的遭逢與人生,竟把在渭城時都看膩了的雪看出了新意思。

“這日子真好。”他滿足地贊嘆道。

桑桑在他身旁笑著點了點頭。

……

……

安靜而美好地生活在長安城裏,沒有復仇的血腥,沒有苦索不可得的郁悶,在一個人的書院和兩個人的老筆齋間往返度日,主仆二人漸漸成長,然後漸漸被身周的人們淡忘,就這樣心甘情願地消失在這些美好的小日子裏。

她做著針線洗著碗筷,他寫著書卷看著從舊書樓裏抄回的書籍,就在這樣看似單調的重復中,時針再次開始轉動,時光平緩地溜走,冬至新年與燈節在熱鬧裏溜走,涮羊肉熱茶與墨汁在寧靜裏溜走,轉眼便到了天啟十四年的又一春。

又是一年春來到,柳絮滿天飄,長安女子們被棉襖皮裘束縛了整整一個冬天的豐腴身材終於有了透透氣的機會,看著那些在微寒料峭初春風中瑟瑟發抖卻要敞開胸懷露出白嫩的姑娘們,一路掀開窗簾的寧缺滿懷贊賞感恩之心去了書院。

與坐在最前排的司徒依蘭互相點頭致意後,他走向最後方自己的桌案,沒有別的同窗會與他寒喧,甚至沒有人會看他兩眼,對於這種無視及冷漠,他早已習慣,毫不在意,坐下後取出禮科教案便開始溫習。

今日上午是禮科,書院丙舍的禮科教習是禮科副教授曹知風,也正是書院開學那日把大將軍孫子楚中天揍成豬頭的燕國洞玄境界大念師,對於這樣一位資歷深名氣大手段狠而且對大唐子弟頗有深意的教習,沒有任何人敢怠慢。

鐘聲清幽敲響,曹知風副教授緩步走了進來,令丙舍諸生感到有些奇怪的是,先生今日一改往日冷漠嚴肅模樣,蒼老眉眼間藏著幾絲掩不住的喜色。

接下來發生了一件令諸生更加想不到的事情。

曹知風副教書看著台下諸生沉吟片刻。就在諸生以為他會放下腋間沉重書籍,然後開始例行批判時,只見他輕咳兩聲,伸出右手五指在空中煞有介意地虛彈幾下,然後正色說道:“今日天地元氣有變,故不宜上課,放學。”

說完這句話,曹知風副教授毫不猶豫轉身離開了書舍,留下滿室張大嘴震驚無語的學生,以及隨後陡然爆發出來的沖天議論聲。

“這是怎麽了?教授他……他怎麽了?”

“教習他是不是生病了?”

“生病了就向書院請病假去,怎麽玩這招?什麽叫今日天地元氣有變?天地元氣時時刻刻在變,又不是今天才忽然開始變起來!”

“我靠,這招真狠,莫不成以後我們不想上課也可以用這招?”

褚由賢輕輕撞了撞寧缺肩膀,不可思議說道:“老曹今日患了什麽失心瘋?”

“我哪兒知道。”寧缺也是極為不解,不過對於他來說不上課更好,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去舊書樓泡著,看著桌案上剛剛攤開的禮科教案,心想早知如此自己昨夜何必花氣力整理?搖了搖頭便開始整理書籍,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書舍前方不知道是誰說道:“你們沒看見曹教授剛才臉上掩之不住的喜色?那是因為今天長安城要來一位大人物,教授先生急著出城去迎接,所以才會逼出這麽一個無聊借口。”